前些天凌风的妻子琼英进宫来要接走寄放在宫中的他们的儿子小辰,朱光没办法拒绝她,他看着琼英的面色,总觉着她也在怀疑自己。现在凌风的儿子也被他母亲从朱光身边带走了。
朱光几乎是马上在后悔,不该回那样的谕旨去绮兰,但他也已没有勇气再遣一只信鸽去收回成命了。他在心中安慰自己,人说‘吉人天相’,凌风既然已经逃过了一次危险,那他肯定能逃过第二次,拖延一段时日再说吧。
琼英在府邸里收拾着东西,她这几年长居在父亲家里,对这间大府邸来说她只是暂时的过客。而现在,她是要彻底离开这里了。说实话,她对这个空旷萧条的地方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婚后多年,她在这个府邸居住的时间累计不到一年,倒是城西的别院因为接近她父亲的住宅,在那里住宿的时间还长些。
她听见了凌风被俘的消息,到王宫里来打听讯息时,朱光也没有说什么,他的神色颇为怪异,使人很不舒服。她就直截了当地说要把儿子接走,朱光只是犹豫了片刻,固然他是不很情愿,却也没有坚持要留住孩子。
现在孩子在她父亲家里,她过来收拾行李。其实这里也就书房里有凌风的物品,主要是大量的藏书,其他贵重的财物早就移走了,有些是变卖了用在各种事务上。还有一些书房常用的文房用具,如笔墨纸砚之类。她拿起一支他常用的狼毫来,禁不住泪水又流了下来。
这些年他们几乎很少团聚,而他又很对不起她,但当他在这间书房里猛然把她搂在怀里,对她诉说着满腹的愧疚之情的时候,她还是立时就原谅了他。
凌风把她搂在怀里喃喃地说:“如果这次我能平安回来,我们就带着儿子回乡下去,永远不管朝中的事了。这是我真真正正向你保证,只有我们一家三口在一起。”他坚决地点头,双目中泪水却也流了下来。
琼英不敢问他:“要是你回不来呢?”她深知丈夫,知道此次绝然与往日不同,他的气色语气都和以往不一样了,充满了告别和决绝的口气。
他们在眠床上相拥而卧,当他终于放开她的时候,她感觉到丈夫不知为了何事在犹豫。琼英凑在他耳边小声说:“我是你的妻子呀,你要我做什么事就说好了,就是让我陪你上战场都可以,我再也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到外面去了。”
凌风披衣起床,他用一支银签子挑亮了房中的烛火,他脸上神情憔悴得让人爱怜,嘴唇不知为何有些颤动。凌风随手拿起一本书来,不知所谓的翻动起来。
他的一举一动都让人感觉怪异,琼英心中忐忑,她看着丈夫,等他把心中的话说出来。
第十三章
良久,他说:“这本书放在这里多少时日了,却总是看不完它。”说着,他尴尬地笑了两声,却又沉默了。
琼英很生气地说:“你要看书到书房去看,大半夜起来这是干什么?”
他不安地看她一眼,又犹豫片刻才说:“琼英,你可还记得,当初我们新婚的那个早晨,我对你说过的话。我当时说如果我先你而去,你就再找个人嫁了。此话你还曾记得?”
她幽幽地小声说:“为什么又要说这些,你是怎么承诺我的。你是主帅,不用你去冲锋陷阵。有曹玮在身边忠诚护卫你,你不会有危险。”
凌风干笑了一声说:“战场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也许我会被什么暗箭所伤,或是被奸细刺杀,这也是预防不到的意外。”
琼英自背后抱住他说:“那你就不要上战场了,我现在就进宫去哀求王上,他那么疼爱辰儿,不会让他失去父亲的。”
他轻轻闪开身子,站在窗边眺望外面,此时东方微白,夜晚的阴影已经向后退却,小鸟开始畅鸣起来。
凌风小声说:“如果你要再嫁人,你看程卓如何?他是你父亲生意上的助手,年貌也和你相当。你们经常见面,他如你半个兄长一样。程卓至今未娶妻室,你们俩是再合适不过了。”
她的肺都要气炸了,不禁扬声说:“这个事情你策划多久了?你一心想和你的情人双宿双飞,就先要安置我,世上哪有你这样无情无义、冷酷彻底的男人?你居然,居然在为你的妻子找起…找起……”她寻不出一句妥当的言语来描述她的感受,就蓦地止住话音,转身躺回到床上,不再理睬那个人了。
凌风坐回到桌旁,他左边脸是跳动不已的烛火,右边是绮窗边渐渐明朗起来的晨曦,这使他的脸庞显得阴晴不定。凌风长嘆了一口气说:“琼英,我为你考虑这件事,并不单为你,也是为儿子着想。辰儿现在有王上呵护,但王上总有一天要驾崩的。那时你作为他的母亲,景文要伤害他,你就很容易被牵连到,那时无法可想。你如果疏远他另嫁,到那时反而可以在外面帮助儿子,这样两下就都可以保全。”
琼英激动地说:“你考虑得可真周全,这么说来你是怎么看王上的?他独揽朝纲那么多年,难道连一个孩子都保全不了?他一世英明,就是这样的结局吗?”
凌风抱着头说:“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我们不提这个事,不提这个事好吗?我就是随口一说,你愿意不愿意是你的事,我在那边会小心的,也许我是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