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为首的粮商梁行说道:“大人为人厚道,大家都是敬重的,我们有个不情之请,因购自府库的粮食尚未全部售出,应纳的粮款可否宽限几日,请大人恩准。”
凌风笑笑,说:“我知道,诸位有诸位的难处,离预定的日期还有五日,我再宽限你们十天,十五日后你们把款子送过来,没问题吧?”
众人从他这里得到了宽限,于是奔波筹集款项,他们手中粮食充足,所短的是资金,于是欲用粮食抵押借款,不想所遇的人都说:“如今市况不明,人人都说大人为了平抑粮价,千方百计从外地运粮,现在他的岳丈陶朱要到西北来,听说还要从海路运一批粮食过来。往日这边半枚金币一石粮食,现在价钱涨了数倍,不跌下来才怪呢!我劝老兄还是把囤积的粮食都卖了,尽快还钱给大人才是正理,要再拖延下去,怕是连本钱也收不回来了。”
这些人聚首商议,有人说:“凌大人是怪我们囤粮不卖,故意设了圈套让我们钻吧?”
梁行嘆气说:“如今说这些还有何用?欠帐还钱天经地义。他心里怎么想我们不知道,面上从未为难我们,现在怎么好再去求他。”
粮商李明说:“他卖给我们三个金币一石,现在粮价已经跌到一个半金币一石了,要是现在出手倾售,我们恐怕都要破产,那个笑面虎,手段忒狠了。”
此时凌风看着何弘说:“你觉着我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何弘说:“民以食为天,这些人不顾百姓疾苦,囤积米粮希求高价,是应该狠狠惩治一番。”
凌风说:“我已经暗中命人以市价在市场上收购粮食了。”
何弘说:“大人原来另有定见。”
凌风说:“现时粮食充裕,但要是粮价继续下跌,外面的米粮不再进来,粮价又会上涨,现在离夏收还有数月,不能掉以轻心呀!”
这时外面有人禀报说梁行求见。
凌风说:“请他进来吧!”
梁行说:“小人来见您,有一事禀报。”
凌风客气地说:“您有什么事就请讲吧,不必和我客气。”
梁行说:“您将府库粮食售予我们的时候,有部分粮食言明是从平州库房提取,我到那边去提粮食的时候,州库空虚,竟无粮可给。知州秦某亏空府库,其事非小,我特来向大人揭发此事。”
凌风和何弘交换了一下目光,厅上静了片刻,凌风说:“那他是怎么应付你的?”
梁行以为他定会大发雷霆,马上找人去查,没想到他就这样轻描淡写地随口问一句,只好说:“与他好说歹说,他愿意自行出钱填还给我了结此事。”
凌风说:“那就好,谢谢你告诉我此事。梁先生,你们的粮款筹得怎么样了?”
梁行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人饶命,我们已经知错了,您现在让我们还钱,我们只有倾家荡产,大人宽厚,请指条明路给我们。”
凌风把他扶起来,他沉吟了片刻说:“你何必如此,既然一时钱款无法筹齐,我再宽限你们些时日也就是了。”
梁行心想,你再宽限我也拿不出来,要是再有粮食从海路运来,粮价不知还要跌到什么价位,这可怎么办?
凌风朝何弘使了个眼色,让他出来打圆场,何弘说:“梁先生,大人个性最是通融,你也应该把底给他交清楚,彼此以诚相待才好。”
梁行只得说:“大人,何先生,我们平阳米行共有存粮三十五万石,其中十万石是从大人府库中购得的,如今本钱已经亏了一半了,大人心系粮价,对这个应该很清楚。”
何弘说:“那你们之前所囤的粮食,进价一定要比市价低许多,价高时卖出了那么多粮食,所得也颇丰吧?”
梁行说:“我们付给大人的一半粮价,也系高息借贷所得。所谓得陇望蜀,都想卖在最高处,当时粮价还在上涨,谁又肯轻易抛售粮食呢?因此卖得也不多。如今所获的利润,连利息也不够。”
凌风说:“既然如此,你们欠我的金币十五万,就按市价还十万石粮食给我,你意下如何?”
第二十章
梁行心想,这位大人不单有一个做商人的岳父,他自己也精明得很呢。无论如何,还粮总比还钱容易,他起身说,“大人,我回去同他们商议,尽快把粮食送到府库中。”
凌风说:“不用,这批粮食还是放在你们仓中售卖,待夏收之后再用新谷还我就是了。”
这样等于是把这些粮食无偿借与他们,梁行语气激动地问:“大人,您真的愿意把这些粮食借给我们卖?”
凌风看着他说:“无论如何,就算是值三十万还是十五万,在我眼里,十万石粮食总是十万石粮食。在你们眼里可就完全不同了,等夏粮一收上来,粮价下跌,十万石粮食可能只值十万或者还要更低。我劝你们还是尽快把粮食卖出去,不要再囤积了。”
梁行自是千恩万谢,他走后,何弘问凌风:“大人这样做是什么用意?”
凌风说:“现在粮商仓*有三十五万石粮食,我陡然抽出十万石,对粮价自然有很大影响,或许粮价又要高涨。若要让他们还钱,他们到哪里去找十五万来还我?商人贱入贵出,自是他们本等之事,他们又不是做慈善家的。平阳府地处商旅要道,又是西北首府,此地的粮商,生意网络四通八达,沟通水旱两路,人说‘商业就像人身上的血脉,血流不畅,人就容易生病。’官府势力再大,也不能取代他们的作用。把他们搞破产,并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恨他们囤积粮食牟取暴利,小小惩戒他们一下,让他们知道,我要对付他们是举手之劳。现在让他们待夏收后再收粮上来还我,实在已经是给了他们很大的余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