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闻听他之言,不觉有些齿冷。人说:“虎死不倒架”,江介大小也曾经是一方诸侯,如今被逮进京,在堂上如同犬儿乞怜模样,将罪责全推到手下身上,自己一点担当都没有。
几位大人看他面无表情,也不发话,心中打鼓。前日惟彦召集他们在府中相会,研讨案情。此次大案,乃是由一个御史在家乡闻听赈灾时有人贪污款项,高价採购物资,他私下调查,却遭不测,尸体在河中被人发现。他的亲属也有一定影响,于是告到上层,朱光下令彻查。没想到案子越挖越大,数个地方要员都牵涉其中。此案牵涉甚广,京中许多官员都收过他们的馈赠,当然想草草结案。惟彦也不隐晦,就把他的意思向另两位大人挑明了,他说:“如今几方大员被逮进京,下面都在议论纷纷,若真以其罪治之,必是或杀或流。朝廷任用官员都有一定的规制,如今一下抓出这么多贪赃的大员,叫老百姓如何看待国家选官任官的制度呢?这次案件,下去调查的官员也忒过了!”
另两位大人心想,你们刑部也派了人去的,如今有什么好说?
惟彦又说:“朝廷体面攸关,还是尽量把罪责做在他们的下属身上,这样也好看些。如今赃物已经追缴,国库也没有损失,何必小题大做,搞得上下不安呢?”
几位大人也有同感,他们就算未曾收过对方的馈赠,但也存着苟且保位的想法,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连连点头。惟彦以为事情稳妥了,没想到朱光让凌风来听审,他心中一震。
惟彦令把江介押下,又押解了他的师爷上来,他一拍惊堂木,大喝道:“江介所为,都是你们这些卑劣小人唆使,你们欺瞒主官上下其手,大肆贪赃枉法,真是罪该万死,还不将罪行招来!”
那人畏畏缩缩的伏在地上,说:“小人所做的都是上司交代的事情,并不敢擅作主张,请几位大人明鑑。”
惟彦喝道:“谅你也不肯轻易招认,来人啊!…”他用手去拿筒里的刑签。
这时右边的大理寺王大人向他使了使眼色,他目光瞟过左边,只见凌风面色有异,他猛地想起凌风卸任刑部的时候,曾请朱光批覆过一份禁止刑讯的摺子。凌风既然已经走了,刑部把它作为具文,束之高阁了,再也不去理会。虽说这些都是死条文,不过现在凌风在场,他要拿那个来说事,倒也难为。他讪讪然把手收回,看着凌风说:“凌大人,你是代表王上来的,你也来问问吧。”
对方点头说:“也好。”他和颜悦色的看着下面,将案件的详细情形,有几人经手,江介如何指示,慢慢问将起来。
几位大人心中忐忑,心说他这样一搞,这案件还怎么审下去?惟彦看时间不早,遂说:“凌大人,我看就到这里吧,王上还等着你去回复呢。”
凌风向朱光讲述了会审的情景,朱光沉思了一下,说:“凌风,明天会审,你就不要去了。”凌风楞了一下,默然无语,他说:“是,陛下。”
朱光说:“庖人虽不治庖,尸祝不越樽俎而代之矣。我派你去,是为了警戒他们不要朋比为奸,搞得高举轻放,把案子办得太难看,现在目的已经达到。这个案子影响已经太大了,还是早点结案的好。如今你就要到拂林去,不能让精力过分牵涉其中。”
凌风说:“陛下,待案子审完,叫他们三位大人分别上折启奏,不要一起合议奏明,弄成一团和气才好。”
朱光点点头,说:“等摺子上来,你就替我批了,如今国事繁重,我的精力也不如从前,你要多替我分忧。”
在刑部内堂,惟彦的心腹,刑部郎中贺胜把牢头叫来,取过一份供状说:“你把这个拿进牢去,叫那个师爷画押。我看他这个人身体不太好,像是有什么七病八灾的人,你们留神看着,万一病死了,赶快取个病状上来。”那人心领神会,躬身下去了。
黑夜之中,狱中传来一声惨叫,接着又都沉寂下去。
贺胜把病状递给惟彦,他说:“这个人运气不好,否则还可以多活几日的。”惟彦冷笑说:“他魂魄有灵,这个帐就找凌风去算吧!他去了这一年多,刑部才算清静些,没想到这个丧门星又要回来了。”
贺胜担心的说:“此事他会不会追查?”惟彦说:“真要把案子停下来追究这个事情,要费多少时日?他眼看着就要到拂林去了,管不了这些,再说,他真当自己还是刑部的主官呀!”
次日上午几位大人端坐在堂上,等候凌风过来,眼见他迟迟不到,都有些不耐烦,大理寺正堂王大人说:“眼见时间不早,我们先开始吧,凌大人或许要迟些到,我们这样等他也不是个事。”惟彦心中忐忑,说:“再等等看。”王大人看着他有些诧异,心说这位大人怎么耐性好了许多?这时有个宫中侍卫进来,惟彦忙问,“凌大人怎么还不到?”
侍卫说:“凌大人有事不来了。王上让我来传旨:‘待案子审毕,三位大人可单独上摺子奏明案情,不用合议启奏,也可节省些时日,避免纷争。’钦此!”
惟彦心中忿然,他一拍桌子说:“怎么,凌风不来了?他不是在戏耍我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