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喜进来了,张乐行披衣而坐。
“大喜,这么晚了还没休息,有事吗?”
“睡不着,特来坐坐,想和沃王谈谈心。”
张乐行一边让陈大喜坐下,一边命人献上杯茶。
“大喜,我让你留这里你该不会有什么怨言吧?”
“沃王吩咐我怎会有怨言呢?我随沃王十多年了,视沃王如父兄,就是沃王不让我留下,我也会主动请求留下来的。”
“大喜,你我私下谈话就不要客气了,还是叫我大哥吧,我喜欢你这样称呼我。”
陈大喜点点头,“张大哥,你对咱东捻军的下一步活动有何打算呢?”
“我想在这西阳一带整顿兵马,再扩充一下军队,一方面静候清兵动向,一方面侍机北上,深入到滩溪、淮北一带山区活动。”
“大哥有在此长住下去的意思吗?”
“怎么?你想立即离开这里?由于我们的主力受挫,人马又分出一部分,势力大大削弱,再四处走动十分不利。这西阳集一带有任化邦的十几万人马,清兵不敢轻举妄动,我们何不借他的势力在此休整一下呢?”
陈大喜顾虑重重地说:“大哥现在不同于往日,咱人马少了许多,任化邦能否容我们还很难说呢?我担心大哥长久在这里恐怕遭人欺辱,不如趁早北上,边走边扩招人马,有大哥的声望还愁没人跟着咱们干吗?”
“任化邦还是一位忠诚厚道之人,也非常讲义气,咱住在人家地盘上万万不能胡乱猜疑,传扬出去对咱们不利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与化邦交往非一日,他不会出卖我们的。”张乐行很自信地说。
“大哥说得对,任化邦不是那样的人,但我私下打听出任化邦手下有一名得力干将叫潘贵新,此人出身占山为王的徒匪,一向不服管教,做事手段毒辣,因清兵剿灭无法立足的情况下投奔了任化邦。由于他人多势众,虽在任化邦手下当一名干将,实际上过着一种半独立的日子,很少听从任化邦的调遣,任化邦几次想管教他都因人多兵强没敢下手。有人私下向我报告,说潘贵新几次向任化邦建议吞掉咱们的队伍,但任化邦都没有答应,是任化邦从捻军五旗同兄弟的情份上不愿这样做,还是任化邦自知未必能打过我们没敢轻举妄动就不得而知了。如果是前一种情况没有什么可顾虑的,如果是后一种情况就危险了,如今咱的人马减去将近一半,势力上弱于任化邦,他若有吞併大哥之心这后果——”
陈大喜没有直接说下去。
张乐行经大喜这一提醒也慎重思考起来,但他很快摇摇头:
“大喜不必多疑,咱捻五旗之间虽有些疙疙瘩瘩,但这只是内部小小误会,对外还是同仇敌忾。如今大敌当前的形势逼迫着每一支捻军的安危,内讧的形势决不会发生,这不同于洪秀全定都天京后请王之间的不和。此种想法万万不可有,若让任化邦知道岂不以为你我兄弟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本来能够和睦相处的也会反目成仇。”
陈大喜马上说道:“请大哥放心,咱这只是私下说说,小弟怎会胡乱说与他人听呢?就是对于属下也决不会提半个字。小弟只是提醒大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怕就怕任化邦经不住潘贵新的挑唆产生二心。”
张乐行也点点头,“你提醒的也对,今后多提防一些,对任化邦军队的动向多了解了解,能有个暗线更好。不过,也不必太担心,咱们在这里也不会停留太久,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准备四五月份就北上濉溪一带。”
“大哥对西捻军此次西行有何估计呢?他们会不会遭到僧格林沁大军的追赶和驻扎在河南的瑞麟人马的阻截?”
张乐行略一思索便说道:“这一点我也考虑了。由于西捻军是由此向西南方向进发,从僧格林沁大营以南近几十里的方向西进,一定会惊动僧格林沁追赶,但由于西捻军以骑马为主,行动迅速,僧格林沁决不可能追上。如果宗禹他们有胆略的话再回头杀过来还会给僧格林沁一个措手不及,就是清军不败也要受到震惊,再也不敢妄动。至于瑞麟的人马恐怕来不及折回头,西捻军就过了河南地界进驻汉中,瑞麟是决不会到陕西送死的。总之,西捻军的形势比我们好过得多。”
“大哥为何不同意我们的人马都西进陕南呢?”陈大喜试探着问。
张乐行嘆息一声,“并不是我没有考虑到整个军队的人马同时西进陕南与那里的太平军联合,再与回民支队携起手来会把陕西闹得天翻地覆。但这皖北是咱捻军的根据地,都走了谁来守护这里的地盘?留下一支人马在家乡发展也是可行的,有一支人马去陕南就足够了。如果我们能够把这里搞得红火起来,将来两支人马再合併一处声势岂不更大?说真的,我对选择留守这里也是没有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尽最大努力扩大自己的人马。”
陈大喜明白了张乐行的心思,他是担心自己一走,五旗之中有其他旗主出来联合各旗再推出一位盟主,他的盟主地位就受到威胁,这皖北十八坛三十六支的捻军也将被其他人所控制。
陈大喜心中暗嘆一声,沃王想得很好,但如今的形势变了,十八坛三十六支捻子已是一盘散沙,想联合在一起的希望实在渺茫,沃王指望凭藉这些力量登上帝位的希望只能是一场美梦。这个美梦还能做多久谁也不知道?因为太平天国已经处在危机存亡之际,清兵已经把大队人马北移指了捻军,捻军成为朝廷进攻的主要对象,这实在是不妙的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