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要见皇儿,朕要见皇儿。”
贞皇后急忙吩咐人去文津阁去请大阿哥。
大阿哥进来了,旁边跟着懿贵妃。
载淳走上前,扑通跪下说道:
“孩儿叩见皇阿玛。”
咸丰吃力地把手伸向儿子,仍然伸不多远。载淳跪着向前挪动几步,伸出小手握住皇阿玛伸来的手。
咸丰百感交集,此时可谓满腹话语不知说些什么,两行清泪从他那干瘦的脸上滚落下来。载淳借着那明亮的烛火,望着阿玛的神色,他明白阿玛正如那即将燃尽的蜡烛,在流尽这最后几滴清泪后会消失在茫茫暗夜之中的。蜡烛可以再燃上一根,可是阿玛却不会再有一个。
载淳也哭了,但他没有哭出声,只是像阿玛一样默默流泪。
“阿玛,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孩儿一定按照阿玛说的去做。”
咸丰似乎一下子想起了什么,他强撑着身子要重新坐起来,但没有能够如愿。贞皇后和懿贵妃急忙上前扶他坐起来。咸丰指指御榻旁边一只箱子,示意人给他放到面前。一名太监急忙把那只金饰木雕匣子拿到皇上面前。咸丰吃力地打开匣子,摸出了两枚随身私章,他认真地看了看,对载淳和贞皇后与懿贵妃说:
“这两枚印章是朕的随身所带私章,一枚叫御赏,另一枚叫同道堂,这是至高无上权力的象徵,朕决定把这两枚印章作为今后下达诏谕的凭证。”
咸丰说着,又扫视一下众人,“‘御赏’印章为印起,‘同道堂’印章为印讫。今后凡是需要用硃笔的时候,都可用这两枚印章代替,下达圣旨也要用这两枚印章。”
咸丰把御赏章拿在手,仔细端详一会儿,递给了贞皇后:
“皇后,请你好好保管妥善使用,辅佐大阿哥治理好大清王朝的基业。”
贞皇后钮祜禄氏郑重地伸出双手捧起皇上递来的这枚印章,含泪地点点头。
咸丰忽然觉得呼吸有点憋闷,他又猛烈地咳嗽几,急忙抓住另一枚印章递给载淳。
“皇儿,请你好好保管这枚‘同道堂’章,凡事必须亲自印上此章,千万不可贪玩放权误了我爱新觉罗家族的二百年大业。”
载淳紧紧捧着那枚印章,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阿玛,孩儿记住了你的话。”
咸丰又猛烈地咳嗽起来,在这静谧而闷热的夜晚,听起来那么震心惊肺。
贞皇后立即命人递上冰糖燕窝粥。
懿贵妃接过太监递上来的冰糖燕窝粥,亲自给皇上餵上几口,想压住皇上的咳嗽。谁知皇上吃了几口便哇地一声全部吐了出来,浑身剧烈地抽搐着。
就在这时,闷热的夏夜突然颳起风来。
一道铮亮的闪电像一把锋利的长剑把漆黑的暗夜噼出一条缝来。随着一声响亮的炸雷,热河行宫里的所有人都惊醒,烟波致爽殿内的王公大臣们更是心惊胆战。
咸丰帝又咳嗽几声,他猛地坐了起来,哇地一声,一口暗紫的污血喷在帐子上,醒目刺眼腥臭。
咸丰向窗外转过头,“啊”叫一声猛地躺倒在御榻上与世长辞了。
窗外,又一道闪电,又一声炸雷,豆大的雨点哗哗而下。
殿内,随着大阿哥载淳一声清脆的哀号,人们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都不约而同地大哭起来。但此时的内心不再憋闷,心里亮敞了许多,也舒坦了许多。
狂风骤雨给这闷热的夏夜带来了一股清新和凉爽。
这一天是咸丰十一年七月十七日,公元一八六一年八月二十二日,咸丰帝享年三十一岁。
雨过天晴,一轮火红的太阳又像昨日一样从东方升起,万道霞光照在雨水沖洗的花枝上吐艷滴翠,说不出多么清新与爽心。
肃顺在两行泪痕洗过的面容下是一颗异常欣喜的心,他迎着阳光大踏步迈进芳园居。
其他七位贊襄大臣已经等在那里,他们一见肃顺走了进来,同时站了起来。
肃顺频频点头,“不必客气,不必客气,我们讨论当务之急吧。”
他边说边坐了下来。“大行皇帝龙驭上宾,国不可一日无主,我等受命辅佐幼皇,就应该担当起大任来,按照惯例,先将大行皇帝遗诏颁告天下,再颁告喜诏,立大阿哥为皇帝。接着布告天下,颁行哀诏,诸位以为如何?”
“肃大人言之在理,理当如此,这事就由肃大人和杜大人去做吧。”载垣提议说。
“我们再讨论一下大行皇帝的丧仪小组成员吧,应调派留守京师的哪些官员来此共商此事?”
端华沖景寿点点头“额附大人以为调谁来此合适?”
景寿知道自己若直说调奕䜣来此必遭众人反对,明白端华一定会让陈孚恩来热河行宫的,只好笼统地说道:
“留京各位亲王、郡王,再加上几位一品大员是不能少的,这也是治理丧仪的惯例了。”
端华不以为然,“为大行皇上治理丧事固然重要,留守京师更为重要,以在下之见,几位王爷还是留守京师更重要,至于一品大员呢来个别人就可以了,这热河的官员已经很多了,何必要那么多人呢?”
景寿没有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