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枪射无脸之人,是枪的奇耻大辱。”
白玉楼笑了,收起枪:“看来,我们能成为朋友。我喜欢你的这把知耻之枪!说吧,为什么跟着我?”
邱雨浓道:“难道你还看不出来么?”
“莫非你也要帮我夺马?”
邱雨浓神秘地笑了笑,没有说话。白玉楼走向自己的马,跨上鞍子,意味深长地看了邱雨浓一眼,长驰而去。
邱雨浓看着白玉楼的背影,一夹马,跟了上去。
大风从旷野吹来,坡上草浪滚滚。
白袍人夹着昏迷不醒的赵细烛进了马神庙,把赵细烛放在一堆干草上。庙里静悄悄的,只有香炉里在冒着一缕清烟。白袍人把脸上的面具摘下,看着躺在干草上的赵细烛,看了好久,低语道:“没想到,我鬼手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个救我之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监!”
她长长吐了口气,重把面具戴上,走出了庙门。
马神菩萨的身后,站着跳跳爷。
跳跳爷终于看到了鬼手身穿白袍的样子,一脸惊色,也追了出去。
干草堆里,赵细烛醒来,猛地坐起,打量着四周,惊奇:“我怎么又回到马神庙了?”他突然发现自己只穿着一只鞋子,急忙找起来,目光落在马神菩萨的手上。
马神菩萨的手上托着一只鞋子!赵细烛看着鞋,明白了鞋的意思,笑了:“准是白袍人让我在这儿等着赵万鞋公公!”
他跳上供台取下鞋,给自己穿上。
麻大帅军营外,一匹马驰来,骑在马上的是曲宝蟠。
曲宝蟠在哨卡前停住马,把一张名帖递给哨兵,大声道:“本爷是麻大帅帖请的客人!”哨兵看了名帖,敬礼放行。曲宝蟠鞭了一下马,马朝军营里驰去。
麻大帅行辕外,曲宝蟠停住了马。副官邱雨浓已在迎侯,见曲宝蟠下了马,将马靴重重一叩,行了个军礼:“副官邱雨浓!”
曲宝蟠笑起来:“哈哈!这不是雨浓老弟么?几年不见,你还是一身东洋鬼子的味儿!”邱雨浓一脸肃然:“曲王爷该这么说:雨浓这一身,不是东洋鬼子的味儿,而是陆军士官的威仪!”
两人都大笑起来。曲宝蟠道:“看来,你在麻帅手下混得不坏!瞧你这身打扮,赶得上当年袁世凯当大总统那会的一身行头了!”
邱雨浓道:“如今跟着麻大帅吃粮,图的就是这一身好料子服!——曲王爷请!”卫兵将门帘一挑,曲宝蟠随邱雨浓走进了门。
曲宝蟠打量着挂了一墙的战马图,笑道:“麻爷还好这一口?麻爷人呢?”
邱雨浓道:“麻大帅在看木偶戏,请曲爷在此稍候。”
“听说,麻爷把天桥的一个木偶班给请到军营来了,真有这回事?”
“押来好几个月了,麻大帅天天要看上一场。”
“是么?天天看上一场?可没听说木偶班的戏目摺子能拉成洋片?”
“不瞒曲爷,麻大帅不看别的戏目,看的就只有一出:汗血宝马!”
曲宝蟠脸上的肌肉隐隐一抖,笑道:“不至于吧?几个月天天看同一齣戏,这不成戏痴了?”
邱雨浓道:“麻爷痴的不是戏,是马。”
正如邱雨浓所说,此时的麻大帅正在军营的一间大空房里看着鬼手和跳跳爷的戏。他也许永远不会知道,被他“请”进兵营来的这两个戏子,用的是什么办法悄悄地离开兵宫,又悄悄地返回兵营。
戏场设在一间大礼堂般的偌大空房里,只有一张椅子,椅子上只坐着麻大帅一个人,麻大帅面对的只有一块巨大的幕布。
幕布里响着一片急锣声,却是久久不启幕。从锣鼓声中可以听出,演绎的正是一场古代的马战前奏。锣鼓声突然停住,幕里传出马嘶声声。
麻大帅的手缓缓抬了起来,重重地打了个响指,顿时,大门和大窗全都乒桌球乓地打开了,出现在门窗外的竟然是几十头肃然站立着的军马!不用说,这些军马都是麻大帅请来看戏的客人!
麻大帅击了下掌,锣鼓声又骤然响起,幕布启开。
幕里是一个搭得很精緻的木偶戏台,小幕缓缓分开,一群木偶马出现在台上,随着一阵急促的鼓声,骑在马上的将军开打起来。
响起鬼手的唱声:
天山上点起十万兵将,
马蹄下踢起尘土千丈!
猛可里爆雷似一声喊响,
早有了铁桶般四下刀枪!
“好!”麻大帅喝了一声,眼睛通红,戴着白手套的手扶在军刀上,手指不停地颤动着。门窗外,军马像临战一般伫立不动,抬着脸,齐齐地发出了一声嘶叫。
幕后,浑身都在奏乐的跳跳爷脸色有点难看。自从发现了鬼手的真相,他一直想当面挑破它。可又一想,鬼手这人是个人精,既然不愿把她的秘密告诉于他,一定是有她的道理的,真要是冒冒失失挑破了,说不定会弄出什么红酱白蜡的事儿来。他决定把这秘密暂藏下,到该说的时候才说破也不迟。这会儿,他脸上露出笑来,对牵着丝线的鬼手低声道:“这么,不想离开这鬼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