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令兴安意想不到的是,听到这句话后朱祁钰的反应却出奇的激烈,大声斥道:“幽闭之囚,何来乐土?!”
见朱祁镇在如此困境下竟还能这般自得其乐,一股莫名之火不禁涌上朱祁钰心头。如今这位兄长已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朱祁钰一心要置其于死地而后快。把朱祁镇关在南宫,就是希望其赶快抑郁而终,巴不得今天就能听到他上吊的消息。
然而事与愿违,如今不仅没盼到哥哥朱祁镇上吊自缢,还听说他把南宫比作乐土,朱祁钰怎能不生气?
司礼太监兴安看穿了皇帝的心思,便眼珠一转,撺掇道:“南宫院外那颗古树生得太过茂盛,易藏奸细,为了太上皇的安全着想,奴才斗胆建议将此树剷除!”
此言正和朱祁钰心意,便立刻准允。于是在兴安的授意下,张福便找人连夜将南宫院外的树木锯掉了。
次日天明,当朱祁镇再度拿着藤椅欲来乘凉时,却惊异的发现古树竟不见了踪影。
细问之下,张福答道:“此树便于隐藏刺客,皇上担忧太上皇的安危,便令小的将树木移除。”
朱祁镇顿感哭笑不得,回道:“承蒙皇上有如此美意,可为何也不知会我一声?”
张福当即没好气的斥道:“请太皇陛下认清当下的情势,皇上是当朝天子,天子做事还须知会于你么?!”
可嘆昔日的大明正统朝皇帝朱祁镇,而今竟被小小的太监张福吆五喝六的训斥。南宫的一切用度都是由张福负责提供,因此这厮经常仗着手中的权力欺压朱祁镇夫妇,稍有不顺意便剋扣生活物资。朱祁镇两口子只得被迫对张福低眉顺眼,好言奉承。
曾经位于九五之尊的皇帝与皇后,现今虽顶着太上皇与太皇后的头衔,却被一个太监欺压至此,真可谓是:龙困浅滩遭虾戏,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面对张福这般狐假虎威,朱祁镇只是苦笑了一下,随即便镇定自若的回到屋内去了。这些年经历的风风雨雨,早已使朱祁镇练就了一副宠辱不惊的淡薄心态。淡定,是朱祁镇身上最大的财富,也是他对弟弟朱祁钰最有力的反抗。
南宫内室,钱玉英正在和还香一起做着针线活。张福提供给朱祁镇夫妇的生活物资极其有限,别说是锦衣玉食,就连起码的必需品都保证不了,因此钱玉英只得向普通民妇一样自己动手做活计。虽然双目失明,但钱玉英的巧手做起活来很是熟练,在还香的指引下飞针走线,不成问题。
方才朱祁镇的遭遇钱玉英在屋内也听见了八九分,待丈夫进屋,钱玉英便放下手中活计,说道:“陛下,今臣妾有一事相求,望陛下恩准。”
朱祁镇忙回道:“姐姐有何要求直说便是,这般郑重其事,反倒显得见外了。”
只见钱玉英扑嗵一下跪在了朱祁镇跟前,说道:“臣妾恳求陛下纳还香妹妹为妃!”
第三十三回完,请看下回:祸起金刀案
三十四、祸起金刀案
钱玉英忽然提出要自己纳宫女周还香为妃,此要求令朱祁镇顿感错愕不已。
见朱祁镇面露惊讶之情,钱玉英进而说道:“如今我等被幽禁于南宫,已是暗无天日。长此以往,只有了度残生坐等终老。目下唯一的希望就是陛下有后,方有可能扭转时局。臣妾不贤,这么些年来始终未能怀上身孕,如今双目已残,肌体劳损,看来此生是无法为陛下诞下龙儿了。侍婢周还香,长年一直对我忠心耿耿,且面目姣秀,颇有宜男之相,若还香妹妹能有幸为陛下产下龙子,则陛下脱离苦海有望矣~!”
听了这话朱祁镇一时也不置可否,只是愣愣的。
见此情形,钱玉英便一把将周还香拉至身边而后双双下跪道:“请陛下无论如何答应臣妾!”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周还香亦有些不知所措,哭泣道:“娘娘!奴婢可从来没有想过要皇上纳奴婢为妃啊!”
钱玉英回道:“好妹妹,这是既利于你我又利于皇上的大好事啊,你可一定要应下才是!”继而又连连对朱祁镇叩拜道:“此乃臣妾今生唯一的心愿了,望陛下万万恩准!”
话说到这个份上,朱祁镇也不好推辞了。自从钱玉英入宫做皇后以来,还香就一直尽心侍奉在朱祁镇夫妇的身边,对朱祁镇两口子可谓是忠心不二。朱祁镇心想:“还香伺候了自己和钱玉英这么多年,又跟着遭受了这些磨难,反正今生今世是註定要跟随自己左右的,也是该给个名份对人家姑娘有个交代。更何况她与钱皇后情深意厚如同姐妹,绝无争风吃醋之忧,纳为妃子亦是妥当的。”
想到这,朱祁镇便觉豁然开朗。且周还香也有几分姿色,不失为一代佳人,遂一口应承了下来。
择日不如撞日,既然定了下来,纳妃便在当天完成。是夜,朱祁镇与周还香的大婚之礼在南宫就地进行,没有鼓乐喧天、没有百官朝贺,甚至连套像样的婚服都没有。故而婚礼因陋就简,在紫禁城皎洁的月光下,二位新人对月当空,交拜天地。而钱玉英则成了朱祁镇与周还香的证婚人。
拜完了堂,在钱玉英的催促下二人便同房就寝。
新婚之夜来的这般突然,周还香禁不住沉入一种难以言表的复杂情绪之中,从今往后,她将不再是宫女,而是太上皇的妃子。然而就眼前的情形来看,做朱祁镇的妃子与做钱玉英的侍婢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