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张可可通勤都只骑免费的市政单车,能贪几万块还需要这么抠门吗?」
「这么大声干什么?怕别人听不见?」
张晓晨连忙闭紧嘴巴,格珲语重心长地说:「大家共事这么久,自然有些情分,我也想保她,奈何郁总眼里容不得沙子。这事就是二部捅出来的,再强调一遍,注意保密,给可可留点体面吧。」
第二十七章
洛冰望着张可可空空如也的工位出神。
四年前,她来应聘hr实习生,小心翼翼地自我介绍,眼神纯净,宛如刚吐蕊的鲜花,不沾尘泥。
自此以后,人力资源部就充满她叽叽喳喳的笑声和阳光明媚的笑容,她活泼莽撞,时不时闹个无伤大雅的笑话,引得大家捧腹欢噱,她热情友好,一有空就给哥哥姐姐们打下手……
而如今,她工位的姓名牌都被人摘掉了。
洛冰堵得慌,好像憋着一口恶气,吐不出来,她端着杯子,仰头猛灌水。
蓦然间,张晓晨打来电话,惶急地叫道:「姐,可可的爸爸出事了,我打不到车。」
「定位发我!」
洛冰一边下地库,一边焦急地问情况。
上午,张晓晨始终联繫不上张可可,他又急又怕,便趁午饭时间去张家找她。
她父母压根不知道她被辞退的事,张晓晨急切地想从二老嘴里套话,结果被张母察觉了端倪,没奈何,只得承认她失了踪,并把职务侵占的事如实交代了。
张父为人淳朴厚道,他本来就患有严重哮喘病,气愤之下急性发作,直挺挺晕了过去。
急救室外阒然无声,张母瘦小的身子缩坐在长椅上,像一把风干的枯柴,也不知过了多久,沉闷的震动声打破了这片死寂,洛冰摸出手机,快步走去电梯间,「郁总。」
「来我办公室,有个梯队建设的方案需要你跟进。」
「不好意思,张可可失踪了,她家里出了点事,我下午得请假。」
「失踪了就报警,寻人不是你的义务,你可以请假,但别感情用事。」
对情绪感知异常迟钝的郁燃,这次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并冷静地劝道,「还有,张可可执迷不悟,你不用替她惋惜。」
「郁总,她是迫于自保,无路可走!」
洛冰急切地解释道,「现在这个局面,她愿意背锅就只是丢工作,如果她敢把事情闹大,这几年的费用缺口有多大想都不敢想,哪怕她是被骗上贼船也得坐牢!」
「这只是你的猜测,事实上,没有人能一手遮天,律法不会饶恕罪魁祸首,也不会冤枉无辜的人。所有选择沉默的替罪羊,都是让这个世界变坏的帮凶。」
洛冰胸口一酸,难受得仿佛有粗粝的砂纸在打磨着心尖肉。
想想真可笑,居然渴望向郁燃寻求理解?她无力地敷衍道:「是是,你说得都对,上位者总是有更多话语权。算了,干嘛跟你这单细胞草履虫说这些?真是……疯了。」
郁燃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你自以为是,毫无同理心!你总是站在你的立场考虑问题,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其他人身上,稍微不如你意,你就大肆批判,张可可只是个小专员,她斗得过资本机器吗?你为什么不能换位思考,不能设身处地地去想想别人的处境……」
急促的忙音打断了她,郁燃挂了电话。洛冰握着手机,眼泪猝不及防地往外涌。
郁燃心里也窝着火,收线后,盯着电脑屏,破天荒地发现自己无法集中注意力,他忍无可忍,把滑鼠丢开,靠着椅背放空发呆。
薛彦进来正好瞧见,玩笑道:「还揪着福利费的事啊?你要这么放不下,就好好干,尽快坐上董事长的位子,到时想怎么查就怎么查,想搞谁就搞谁。」
「跟这没关系。」
郁燃强行让自己冷静,胡搅蛮缠的人那么多,洛冰这才哪到哪儿?可不知为何,他就是无法释怀,这种纠结的感觉让他更加焦躁。
薛彦刚在门外不经意听了一耳朵,大致能猜到怎么回事儿。
他默了一默,忽而说道:「不是所有事都必须争出个结果,很多时候,共情比说服更有效。」
郁燃嗤的一声,不以为然,他坚信有理走遍天下,「预设对方能够理喻,是对对方的基本尊重。」
「人在无助的时候,会本能地寻求情感支持,也就说传说中的安慰……」
「安慰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是解决不了问题,但是很有用。」
薛彦手往桌上一撑,沖他眨眨眼,「如果你当时不跟她论理,而是说一句『你别难过』,结果还会这样么?」
郁燃狐疑地抬起眼皮看向他,这一刻,薛彦确定在那一贯自信得近乎强硬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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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父病情稳定了,张可可却还是失联状态,洛冰发了条微信,把张父的情况详细告知,最后说:「可可,我知道你能看到,也知道你需要清净。你可以不回我,但不要让你父母担心。」
当天深夜,张可可回了微信,「好的,谢谢。」
洛冰第二天再回信息时,发现自己已被拉黑,也对,如果她是张可可,今后估计也不想再联繫干元任何人。
办公室里,张晓晨萎靡不振,莫说玩笑,话都不肯多说两句,其他人也一个赛一个的静默,往日其乐融融的人力资源部,沉如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