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华握着金盏的手顿了顿,杯中果酒晃动,似乎映出了躲在乌云中的圆月。她若无其事地转过头,不再向那边望去。
清荷、清纱两个将床榻铺得整整齐齐,屋内熏着清新的花香。沈云梳躺在里头,顾玉琦睡在外侧。两人的呼吸缠绕在一起,顾玉琦探身吻了过去……
唇齿交缠间,难免感受到单衣下对方胸前的柔软,不禁气血上涌。然而毕竟尚存着几分理智,轻轻推开彼此,各自钻到被窝里去。
“小梳子,不知你睡觉老不老实?”
沈云梳正仔细端详着她。这些天下来毕竟长进不少,再没那么容易羞涩。眼前人卸去钗环,青丝散乱地洒在被褥间,粉黛尽除。柔滑细腻的肌肤,天上人间最美好的造物毫无掩饰地展露在她面前。那双脉脉含情的丹凤眼微微上挑,含着笑望向她,恍惚间年华回转,又是初见。
“放心,我一动也不会动。”
“那我可有福气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温柔脸庞。许久未见,却一直珍藏在她心底,从未忘记……
“娘?”
女子轻抚她的秀发,温柔地说:“梳儿,姨娘走的早,没能陪你多久。看你过得好,心也就放下了。”
“今世最后一次相见,只是想给你捎一句话: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千万别因世俗的阻挠,错过一生幸福。”
沈云梳疑惑地抬头看她。真是娘吗?如果是指她和阿罗的话,娘亲一定不会说出这般惊 世骇俗的话。
再睁开眼,却是恋人安详的睡容。只是梦吧,沈云梳勾起嘴角,但当作真的又何妨呢,无论是她的哪个母亲,都希望自己能幸福不是吗?
“云梳。”顾玉琦一边嘟囔,一边下意识地吻了过去。
沈云梳笑了,没想到一向端方的恋人,刚起床时也有这般迷糊的模样。她毫不犹豫地回应着,隐隐约约似乎听到珠帘响动,再抬头却没有人影,想来只是风声吧。
“今个去庄子上吧?”
“好啊。”
吃过清粥小菜,二人携手去了净尘山庄,对清芷急急忙忙抄小道赶去舜英院的事一无所觉。当晚顾玉琦回府时,察觉一向开朗的母亲脸色分外阴沉,心中一慌。她连忙跪下,“娘,可是女儿惹您生气了?”
“绮罗,我以为你一向有主意,知分寸。怎么也没想到,你竟然搞什么磨镜之交,还让人家母亲写信来质问。”
“娘……”顾玉琦哀求地望着恒王妃。
余曼婷长嘆一口气。“这事我不会告诉你父王。三个月,不许踏出王府一步。”
隔日,顾玉琦正在房中思考对策。还不到跟皇上开口的时候,偏偏她们两人一时大意,只好想方设法向堂姐求援了。却见宜绫一阵风似的走了进来,道:“郡主,王爷和王妃吵起来了。”
谁不知道恒王和王妃感情融洽,十几年来也没红过几次脸。顾玉琦一听便知与自己有关,心下愧疚,忙向主院赶去。下人自然不会没眼色地拦,就这样绮罗来到窗边的柳树下,光明正大地侧耳听着。
“琦儿乖巧懂事,行事从来没有出格之处,这些天办成的不少事连圣上也称赞。你这一声不吭地给她禁足三个月,一点解释都没有,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本王妃自有主张,女人家的事哪是样样都能跟你说清楚的。”
“那你好歹也找个由头吧?”
顾玉琦再也听不下去。父母吵架都像寻常夫妻一般坦诚,没藏一点心眼,自己又怎能成为两人之间的□□呢?
她推门进去,行礼请安后不顾王妃的眼色,对顾允泽道:“父王,这次的确是女儿犯了大错,如何怪不到母妃头上。”
恒王看出她话中真心,对着暗处使了眼色确保隔墙无耳,才道:“琦儿,说吧。”
“女儿与沈家次女情投意合,已暗自许下终身。”
顾允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女儿话中说的是平日那个来往密切的朋友,而不是哪家的不孝儿郎。刚想开口斥责,却见女儿难得倔强的神色,心中不禁深深嘆了一口气。他恒王之女,先太后亲封的郡主,什么样的夫婿找不到?他早有了准备,无论琦儿说喜欢上了哪家的小子,都一定促成这门亲事。谁能想到,她恋上了一个女子?
“胡闹!”
“琦儿知错。”
顾玉琦立马顺坡下驴。然而说着知错,却一丝悔改的模样也无,分别吃定了自个不舍责罚。
“是妾身失职,之前竟一点苗头也没察觉。”
“不怪娘——”
“怎能怪你!”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父女两个对视一眼,又赌气般地扭过头。“要怪也怪这个胆大妄为的丫头,生来就是讨债的。”
恒王拂袖而去。
余曼婷扫了女儿一眼,轻哼一声便转身准备返回内室,却被拉住了袍袖。
“娘,父王会帮我的,对吗?”
“我看你还是看看你的小郡马有没有这般好的运道吧。”说着,恒王妃在侍女的簇拥下回了卧房。
第70章
跪在舜英院正厅的沈云梳处境的确没有那么好。
“你日日抛头露面也便罢了,谁叫当今欣赏, 竟还和郡主搅和在了一起!还与沈家争光?沈家还不需要你卖身给一个女人!传出去了你让你长姐怎么嫁人?”
从自个院中匆匆赶来的沈云华还没进门就听到了这话, 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阿姐!”沈家小妹下意识去扶, 却没想到跪了一个多时辰双膝早已酸麻, 将自己绊倒在地。沈云华赶忙去扶,泪水在眼中打转。“梳儿, 你还好吗?”
“阿姐,我没事。”沈云梳冷静下来, 沖长姐笑了笑。爱之深责之切, 寻常人家的主母听说养女干出这种没脸的事,有多少种办法暗中折磨, 何苦当面责骂。
“你与绮罗郡主……”
沈云梳轻轻摇摇头。“娘, 阿姐,女儿知错了。女儿保证这事一定不会传扬出去, 败坏了沈家的声誉。”
程氏只是沉默。“罢了,这事我管不了, 回头让你父亲处理。”
“多谢娘亲!”沈云梳给她磕了几个头,眼眶湿润了。
一家之主将沈云梳唤去书房。沈云华在外边守着, 从没觉得半个时辰这么难熬。见沈云梳出门时一脸恍惚,她心中一紧, 拽住小妹的胳膊。“父亲可说什么了?”
沈云梳对她轻轻摇头。“没事了, 都好好的。爹娘不会责罚我的。”
沈云华并不敢信。要说责罚了她还能放些心, 平静无波才更不正常。然而接下来的几个月沈府果真无事发生,除了那个名动京城的郡主再也不来拜访了。净尘山庄和绮云书院的姑娘们也都发现, 绮罗郡主和德善县主再也不同时出现了。胆大的学生就问,是不是闹矛盾了?两人却只浅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