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炽思索一番,道:“既然如此,就急招真定、保定、河间三府驻军进京。若本宫记得不错,这三地尚有六七个卫,只要把他们召到北京城下,三弟便再不敢作乱!”
“这是个好办法!”杨荣先是点头,但又苦笑一声道,“可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三地卫所进京,少说也得十来日。可明天就得为先帝发丧。如果赵藩果有异谋,那得知先帝驾崩后立刻就会谋反,这又如何应付?”
高炽一听,便不吭声了。这时殿内一阵沉默。高炽目光一扫,见夏元吉似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赶紧问他道:“维喆大人,你有何良策!”
夏元吉蹲了两年大狱,虽说有东宫照顾,在里头没受什么罪,但久困之下,人也消瘦不少。今天突然被放出,回到这富丽堂皇的文华殿中,夏元吉一时还有些不适应,及至高炽发问,他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从容道:“兵法有云: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又云:微乎微乎,至于无形;神乎神乎,至于无声。故能为敌之司命。兵争如是,庙堂争斗亦如是。殿下只要善用孙子这奇正虚实之术,那不费吹灰之力,赵王便就只能拱手就范!”
“哦?”高炽精神一阵,道,“维喆且明言?”
夏元吉应了一声,随即将心中想法说了,高炽听后恍然大悟,当即重重点了点头。
……
时近三更,北京城内万籁俱静。忽然,高炽的心腹内官王三儿带着几个内官来到赵王府门前,拉起门环便震天敲起。
赵王朱高燧正在酣睡。得知是王三儿簧夜求见,他也不敢怠慢,赶紧起床接见。待高燧出现在花厅,王三儿旋躬身一揖,道:“奉太子口谕,请王爷即刻进宫!”
“进宫?”高燧疑惑地道,“大半夜的,宫门都下匙了,进去做什么?”
“开平传来紧急军报,太子请殿下进宫商议,至于具体情况奴婢也不晓得”“开平军报?”高燧当即一凛:眼下已是深夜,这个时候有军报传回,漠北肯定出了大事。可是,能有什么大事呢?高燧内心开始琢磨:首先有可能的就是王师惨败,不过这事摆在两个月前倒还有些可能,现在阿鲁台已经逃得无影无踪,大军正奏凯南归,这时候再出现这种情况,未免不合情理。除了兵败外,再有的急事就是父皇驾崩了!想到这里,高燧的心顿时一紧——父皇年事已高,又体弱多病,在出征途中驾崩,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念及于此,高燧心中一动。不过再一思忖,他又觉得不对——按照行程计算,军报发出时东路大军仍在漠北腹地,离开平还有老大一段距离,如果是父皇驾崩,张辅他们肯定会直接遣使回京,而不会由开平代为传报。
排除了以上两种情况,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开平突然遭袭!
开平是朝廷在塞外的唯一军镇,也是明军班师途中的必经休整之地。只要能占领开平,就能切断明军归途,进而将三十万大军困死在漠北!正因为如此,每次出征前,永乐除命镇守开平的成安侯郭亮小心防范外,还特别交待但遇敌袭,需立刻向京城和漠北大营告变。这时候开平传来急报,或许就是遭到袭击。至于袭击开平之寇,有可能是一直没被逮获的鞑靼主力,也有可能是虽表面臣服于朝廷,但一直贼心不死的瓦剌!高燧反覆思计,觉得只有这种可能。
在自认为已判明形势后,另一个疑惑又油然滋生——大哥为什么要召自己进宫?自朝廷迁都北京后,他朱高燧已经失去了对北京京卫的指挥权,去年赵藩僚属谋反的事,高燧虽侥幸未受牵连,但上朝议政的权力也被永乐免了。这一年多来,高燧虽仍未回藩国彰德,但在北京也就是个闲人而已,除了永乐在京时每日进宫请安,他几乎再无正经事做。开平遇袭,虽然事关重大,但也轮不到自己这个闲散亲王置喙,何况东宫对自己还颇为忌惮!沿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想,高燧忽然一个激灵:大哥会不会是想调常山三护卫救援开平?再仔细一想,他愈发觉得极有可能——如果开平遇袭,那边塞也有受鞑子袭扰的危险,想从宣府、大同等塞上重镇调援军肯定不行,只能从北京发兵增援。而现在京卫大都已经随永乐去了漠北,北京城内,加上自己的常山三护卫,总共也不到十卫兵马。这时候要再抽京卫北上,那高炽这个监国太子可以直接掌控的军力无疑会更加单薄。出于对自己的顾忌,他肯定会选择调常山三护卫增援开平,如此方能安心。
抽调常山三护卫,高炽是可以安心,可他朱高燧却绝不能答应。三护卫出塞御虏,肯定会削弱赵藩本就已不再雄厚的实力。而且,此时的朱高燧,还发现了另外一个可乘之机——要是增援不及,甚至开平城破,那漠北大营很有可能会遭遇灭顶之灾。一旦此事发生,朝廷必然大乱!这个时候,如果常山三护卫在,自己就有机会趁乱逼宫,一举夺权!想到这里,高燧的心顿时怦怦直跳!他立刻想到——只要三护卫不出,那大哥就只能派出京卫,如此一来,京城内朝廷和赵藩的实力对比就会发生逆转!意识这一点,高燧赶紧跟王三儿进宫。路上,高燧拿定主意,无论大哥怎么威逼利诱,自己也绝不能松口放常山三护卫出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