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王强带着20普朗士，直奔南安普顿港。


    今天是4月3号，还有7天，一个大概的计划已然在王强心中成型。


    但究竟行不行，他也没谱，试过才知道。


    按照常理，他一个普通缝纫工的儿子，想要阻止蓝星海运公司最繁华的舰船首航，这是件不可能的事情，因为这件事谋划已久，是蓝星海运公司为了和英吉利国际海运公司竞争并占据上风的关键一环。


    即便他现在马上就是大西洋缝纫公司一员，还有可能成为英吉利皇家缝纫师协会会员。


    都不顶用。


    缝纫业和海航毫无关联，八竿子打不着，即便王强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也不可能凭借自己先知先觉的能力施加影响。


    人微言轻，没人会相信他的话，直到沉船事故发生。


    王强的目的是救人，待沉船事故真的发生，他虽然获得了世人的信任，但事情也已经定调了。


    “人微言轻，那便不让别人相信我，而是让他们不得不信我！”


    “如果我能把蓝星海运公司买了，还愁阻止不了泰坦尼克号首航？”


    “梦想总是要有的。”


    要是有第二人听到王强的自言自语，给白眼是肯定的。


    七天时间，让一个身怀20普朗士的年轻人，资产暴涨至收购蓝星海运公司的规模，扩大百万，千万倍。


    痴人说梦，痴心妄想。


    即便是当世最伟大的投资人，也不敢做这种保障，因为这已经无视了物理规律，甚至违背了资本规律。


    股市最红火的时候，投资回报率也不过才万倍，并且那还是长期投资。


    短期，7天，一千万倍，不是痴人说梦是什么。


    项目是开发地心一日游还差不多。


    ...


    太阳缓缓爬上天空时，王强已经来到了南安普敦港。


    这是一座坐落在人造陆地边的巨型海港，有巨大的驳船和货运架，港口水域广阔，并且吃水很深，对停靠传播的包容性极强，不论是万吨大船，或是小渔舟，都有各自特定的位置。


    和港口相连的，是四通八达的轨道交通，一直蔓延到内陆城市。


    南安普顿港所在的南安普顿洲，盛产铜矿，南部边界有三座铜矿山脉，当中产出的铜矿可以通过火车直接运抵港口，再通过水运的方式抵达世界各地。


    但当地政府想要的是煤矿，烟草，不为别的，就因为它们是重要且稀缺的资源。


    经常可以见到码头工人用精美铜矿石交换香烟的举动。


    王强来到港口，率先找到码头来往登机处。


    坐在小屋子里的，是一个大鼻子女性，同样脸上有雀斑，嘴角微微发黄，看起来似乎刚吃过早午饭。


    “去哪？”女人看到王强上门来，便问道。


    要不是这人有几分帅气，她的选择是关窗不待客。


    因为还有三分钟就下班了。


    “到美瑞肯纽约，4月10号的票，尽可能便宜。”王强把自己的要求尽可能表达清楚。


    女人听到他的要求，一幅意料之中的模样：“乘坐4月10日早晨11点的铜矿运输船，软卧，睡在铜矿石上方的隔板，只需要1普朗士。”


    售票员给出了最为经济实惠的方案，而她全程的注意力都在收音机里。


    她从头到尾只看了王强一眼，便猜出这个年轻人的一些特征：年幼，贫穷。


    从王强对船票的要求来看，她的猜测没有错。


    近10年以来，从南安普顿洲乘船逃往美瑞肯纽约的年轻人太多了，她作为港口的登记员，见过太多，其中甚至有比王强更帅的。


    年轻人们把这种现象，叫做“寻找新生活”。


    去它的铜矿，去它的煤油，去它的码头工人，奔向美瑞肯纽约吧，就在大洋的彼岸，那里有取之不尽的香烟，人与人之间打招呼都是通过互换香烟的方式，除此之外，那里还有香车和美女，各式各样的公司，多种职业选择，不管文化程度如何，只要踏实肯干，总比在南安普敦挖铜矿要好。


    现实和梦想，仅仅只有一张船票的距离。


    对于年轻人来说，宁愿到充满不确定性的他乡打拼，也不愿意在能够看见自己未来，甚至老死后的坟头有多高的南安普敦发展。


    这种追寻新生活的浪潮，从远洋航行的普及以后，便愈发地不可收拾。


    不只是在南安普顿，英吉利其它沿海城市，甚至内陆城市，数量众多的年轻人，乘船跨越大西洋，前往美瑞肯纽约州打拼。


    在前人发回来的电报中，他们知道了大西洋浓浓的海雾，比磨盘还大的海上夕阳，像是闺房镜子般的海上明月，蓝的如同宝石的荧光海。


    这些还是只沿途的风景。


    “身份证给我，另外把这份免责协议签了。”


    “对了，由于4月10号泰坦尼克号首航，所以你的行程会稍有延误。”女人继续听着收音机，手里已经捏着一张船票，道。


    她太了解这类人群了，为了梦想，可以不顾一切，因为大饼的诱惑力是无穷的。


    这些年轻人早已经受够了现状，受够了贫穷，突然接触到那个竖立着女神像的城市，她手里举起的火炬，远在一百海里时就能看见，她头上的桂冠，天气好时甚至会一同浮现...


    那已经成为了先驱回信中最美的东西，只要在那座女神下，就是新生活。


    登记员明白，正是因为穷，才会买这一张便宜的船票，要是南安普敦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又会坐这种条件的舱位，进行这种长达数日的远洋航行呢？


    花钱找罪受。


    王强点头，取出自己的身份证，套近乎：“尊敬的车女士，你认识我吗？”


    来买票之前，王强已经提前了解过，对方姓车，之所以花费这些心思，是他有事相求。


    登记员接过身份证，看了眼上方的信息，点头：“我认识，托马斯先生，今年18岁。”


    女士对王强这种打招呼的行为并不感冒，求她办事的人很多，这也是她愿意待在这个岗位的原因。


    远洋航行登记员，肥差儿。


    但她的原则是，见钱说话。


    王强拿出身上的20普朗士，道：“车女士，我买19张前往美瑞肯的船票，不用找零了。”


    王强明白应该怎么做事，故此直接给对方1普朗士的好处。


    “什么？”女人听到这话，又看到王强递进窗户的钱时，眼珠子瞪得滚圆。


    “19张？”


    “不找零？”车女士没有接过那张大钞票，而是疑惑地反问。


    买1张1普朗士的廉价船票，是因为托马斯加境贫寒，想要前往美瑞肯寻找新生活，但一个人买19张是什么鬼？


    还大方地给出1普朗士当做好处费！


    女人有点怀疑人生，她上一次收以普朗士为单位的好处费，还是在上次。


    确切地说，是汉丁伯爵迎娶妻子艾莉兹女士那一次，她从汉丁庄园的管家那收取了1.1普朗士小费，事后那人喝了她三十包咖啡，折旧下来，她只收了1普朗士小费。


    登记员抬起头，审视王强的脸庞，似乎实在揣摩，这个年轻人如此一身寒酸打扮，穷酸相，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手笔？


    车女士敢肯定，自己看人的眼光绝对不会出错：托马斯就是一个穷小子。


    如果是个有钱人，他的头发上不会喷那种买自南安普敦集市的劣质珊瑚味香水。


    那种香水用多了，会变光头。


    这种香水的味道她绝对不会认错，因为她当过一段时间的承销商。


    “托马斯先生，任何不合规范的行为都是严格禁止的，今天我卖给你19张票，应该详细询问你事情的缘由，并收取你19张身份证，如若我没有那么做，来日一定会追究我的失职。”


    “我最多卖给你2张票。”


    其实，登记员有自行决定权。


    但一个人买19张船票的行为，她从未遭遇过。


    并且还是一个喷劣质香水的男人。


    她作为登记员，她当然想要那1普朗士的好处费，但她更清楚，王强目的不纯！


    买19张廉价船票，不可能是自己一个人用，至少是19人，这让她联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人口买卖。


    “先生，按理说，你出钱我给票，不存在任何纠结的问题，但鉴于你身份和行为的严重不符合，我有理由怀疑你即将或正在进行不合规行为。”


    “直到保证你的目的单纯前，我不会把票卖给你。”


    王强沉默，在他的诸多料想中，确实有这一幕发生的可能，因此他还算轻车熟路应对：“你把收音机调整至南安普敦标准频道，那样能判断我的动机。”


    登记员将信将疑，但还是照做了。


    “哈兰德托马斯先生，或将成为最年轻的英吉利皇家缝纫师。”


    “重复播报：据南安普敦报最新消息，哈兰德托马斯家族中最小的孩子，小托马斯，将担任大西洋缝纫公司顾问，并且，小托马斯的最新作品‘鲲鹏扶摇直上九万里’得到一众评委同意，属于创新型手工缝纫艺术品，这标志着18岁的小托马斯，或将以最年轻的身份加入英吉利皇家缝纫协会。”


    “据采访知，小托马斯生在贫苦家庭，但其父亲却是一位老缝纫师，这在一定程度上树立了小托马斯的职业追求，另外，他的母亲詹妮弗的个人性格，也造就了小托马斯低调沉稳，厚积薄发的人生态度。”


    “截止发稿日，南安普顿洲官方打算为本州留下这位天赋异禀的年轻人，具体进程如何，还在协商当中，本社会持续跟进。”


    登记员听完了无线广播，和手里的身份证对照一番，又看了看窗外的年轻人。


    收音机里的播报持续响着，这是长达五分钟的热点播报。


    “托马斯？你就是广播里那个天才托马斯？”


    “你要成为英吉利皇家缝纫师？”登记员脸上写着满满的不信任。


    因为这当中的落差太大，刚刚还是形迹可疑的穷小子，现在摇身一变成为了隐藏大佬。


    是个人都接受不了。


    对于登记员来说，更接受不了，因为这相当于打她的脸，并揪住她的耳朵说：你看错人了！


    她在这登记处任职数个念头，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从来没有出错过。


    看人一看一个准。


    然而她今天还是栽在了王强身上。


    但登记员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对她们来讲，将功补过，亡羊补牢是常备功夫。


    “托马斯先生，我会给您20张票，与之对应，也会收取你20普朗士。”


    “此刻，登记员对你身份和行为和契合度不再怀疑，因而做出合理行为。”


    “希望您能原谅先前的不愉快。”


    她明白，面前这个穿着朴素，喷劣质香水的人，是百分百的人中龙凤。


    她笑容满面，把20张船票联通身份证一同塞到王强手上：“托马斯先生，欢迎您的再次光临。”


    她发誓，已经把这张脸刻进骨子里，再也不会忘。


    同时她也庆幸，自己没有做不合时宜的冒犯举动。


    ...


    邮局。


    王强到这，想给在外地读大学的哥哥写封信，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他接到众多信件，并看见一个断臂的男人。


    他左边的衣袖摇摇晃晃，像是没根灯笼草。


    “哥哥？”


    王强看到一个记忆中的男人，可这个男人又与去年圣诞的人影有所不同。


    他没有右臂，而哥哥有。


    但脸又很像。


    男人正大光明经过：“这位先生，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哥哥。”


    但王强一把抓住对方的衣角：“你就是凯恩.托马斯。”


    “你门牙处的裂缝，是我的头磕出来的。”


    “这一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


    男生略显狼狈，长头发把眉毛和耳朵皆尽盖住，他转过身猛地抱住王强：“小托马斯，求你了，不要将我的情况告诉父亲母亲。”


    “我回来是想偷偷见你们最后一面，至于工作和人生，我都已经放弃了，我要到美瑞肯当逃债。”


    “多少债？”


    凯恩.托马斯支支吾吾：“60弗朗士。”


    “说实话。”


    凯恩含糊：“300弗朗士。”


    “让你说实话。”


    凯恩叹气：“半年前借了300弗朗士的高利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