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强深吸一口冷气。


    “半年前300弗朗士的高利贷，现在应该接近1000弗朗士了吧。”


    事情很大，大到托马斯家族解决不了。


    要知道，正在售卖的泰坦尼克号首航的三等舱船票，也就10弗朗士一张。


    几个弗朗士，就够哈兰德一户家庭生活一年。


    王强收到拉尔托娃的器重，对方诚意满满，也才给了60弗朗士。


    哥哥欠的这笔钱，足以压死哈兰德所有的低产家庭，让1000户家庭联结起来，才能偿还。


    “哥，你闯出这窟窿，即便我现在求拉尔托娃，也无法帮你解决啊。”王强正视目前的状况，由衷道。


    他说的是事实。


    就算他是扶哥魔都不行。


    英吉利皇家缝纫师协会或许能够拿出这么大一笔资金，但它们不可能为了自己的一个会员做出这种巨大牺牲。


    因为让王强赚一辈子也赚不了这么多。


    至于拉尔托娃，虽然有心帮助王强，但却无力。


    这笔钱，甚至能够买下汉丁庄园的城堡！


    凯恩拉着王强走到邮局外，抵达一颗无人的路灯下，语重心长道：“我亲爱的弟弟，上天让我现在见到你，简直是对我最后的善意。”


    凯恩不愿意回首往事，只顾向前看：“我就没打算能还清这笔欠款，我们托马斯家族努力一辈子都还不清。”


    “那你还借？”王强揪住关键，反问。


    记忆中，哥哥不是一个做事不计后果的冲动者，而是一个喜欢谋而后动，安静沉稳的读书人。


    这种类型的人格，可能不会有太大的成就，但一定不会闯出太大的乱子。


    凯恩年幼时很叛逆，但自从成年以后，幡然醒悟，帮家里分担，努力读书。


    正是因为叛逆过，凯恩才懂得叛逆可能造成的后果，因而变得沉稳内敛。


    “你不像是一个不告诉家里就借这么多钱的人。”


    王强觉得老哥凯恩可能被坑了。


    首先，不会有机构愿意把这笔钱借给穷书生出生的凯恩，明摆着收不回来，即便是把凯恩卖了都还不上。


    可现实是有人借。


    一定是套。


    凯恩环视左右，警惕道：“弟弟，我拼尽全力逃回南安普敦，我相信他们在这一定有眼线，甚至，他们可能刻意放我回来，想以此摸到我的家里。”


    想到这，凯恩心头一紧，环视左右，虽没有看见任何跟踪监视者，但他仍无法心安。


    “我本打算回到哈兰德最后见一见父亲母亲，但现在看来，那样只会为我们的家庭带来祸端。”


    “我不能回去，我得继续逃，死了算我赚300普朗士，没死我更赚！”


    他扶住王强的双肩，但想到有暴露嫌疑，又转过身背对王：“亲爱的小托马斯，哥哥想问你，父亲和母亲，他们还好吗？”


    “我送给父亲的颈椎按摩器，他有没有定时使用？他脖子的老问题一定要重视，不能久坐，更要避免缝纫活。”


    “母亲的眼睛怎么样？去年圣诞送了她一只眼镜，现在还能用吗？一定叮嘱她不能在弱光的环境中工作。”


    他继续背对着王强：“还有弟弟你，托马斯，我去年圣诞送了你一对滑雪板，希望你能够学会滑雪，但现在看来，还是不要做这件事了，作为家里的支撑者，你不能出事。”


    王强叹息：“父亲母亲他们都还好。”


    王强想了想，还是没有坦白自己最近的蜕变。


    因为他无法解决这个麻烦，说出来，也只是徒增凯恩的心酸罢。


    似乎是维护自己在弟弟心中最后的形象，凯恩还是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歌剧院的一个女人，我帮她赎身，但最终还是没能修成正果。”


    “为什么？”


    英雄救美，按理说能够修成正果。


    “她见我能用300普朗士为她赎身，认为我是一个被家里断绝经济来源的公子哥，我向她坦言，自己借了高利贷...她因此离我而去。”


    “我不怪她，不和一个欠债鬼一起生活，她的选择是理智且正确的，我怪我自己，为了感情而不顾生活，为了远方不顾当下。”


    王强已经大概了解情况，道：“确实怪你自己。”


    他难以想象，一向理智的哥哥，会为一个女人做到这一步。


    “你走吧，我不会将今天见到你的事告诉父亲母亲，在他们眼中，你还是一个在大城市打拼的游子。”


    “今后，如果从困境中走出，你可以换一个名字，往家里写信，或者发电报。”


    王强如此道。


    他没有选择帮凯恩擦屁股。


    泰坦尼克号还有七天就要起航，他需要阻止这件事发生，这才是最重要的事。


    退一步讲，如果是数十，近百普朗士，他能够帮凯恩偿还，因为在他的能力范围内。


    但现实不是。


    送走凯恩，王强便打算回家，但他很快遇到了两个人。


    两人明显不是南安普敦的本地人，他们的衣着透着一种暴露风，不像是沿海人民把身体紧紧包裹的打扮方式。


    “托马斯先生，很高兴见到你，我们是凯恩先生的债主。”


    “对于他的逃避行为，我们本打算采取措施，能收多少算是多少，但直到我们遇见了你。”


    男人的脖子处有块疤，当中有针线痕迹：“鉴于您尊贵的身份，我们决定再给凯恩兄弟宽限一些时日，他应该为有你这样一个能干的弟弟而感到幸运。”


    王强没想到这些人如此直白找到自己，坦诚道：“我不认为自己有能力还上这么大一笔钱，你们还是去找债主吧。”


    刀疤男摇头，笑道：“托马斯先生这是说的哪里话...您是天纵之才，整个哈兰德，甚至整个南安普敦地区，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您若不能偿还，这天底下恐怕没几个人能偿还了。”


    “再说，债主凯恩的实力我们清楚，虽然老大象征性收掉他一只手臂，但他也说过，即便是把凯恩全身作债偿还，也不如寻找他的家人。”


    “请你体谅，我们会努力催收的，因为事成后我们能拿到提成。”


    王强明白废话无用，便周旋：“给我一个月。”


    他估摸着，一个月过去，自己应该已经从泰坦尼克号离开了。


    只要没有意外的话。


    “抱歉托马斯先生，实不相瞒，老大给我们最长的期限是7天，7天一过，我们就拿不到提成和酬劳。”


    两个催债的人倒还算礼貌，始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未曾动粗。


    “这七天内，先生做任何事都是自由的，当然，时间一满，未能还债，做什么就要由我们说了算。”


    “先生可以向我们申请除金钱意外的任何帮助，只要我们能够做到...希望先生筹资顺利。”


    两人撂下这些话便离开了。


    从始至终他们都显得很温和，但他们也确实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因为他们把一切都说得很清楚。


    七天时间，他们可以靠着这笔账大发横财，但若是有人断他们财路，那后果会很严重。


    如同凯恩丢失手臂。


    二人消失在视线中，但王强却明白，他们并未真正消失，一定会在注意不到的地方悄悄关注。


    监视就让他监视吧，要钱反正没有。


    王强重新回到登记处。


    “哦，托马斯先生，您还有什么事吗？”登记员看到他去而复返，本已经下班准备走人，这会又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为托马斯先生提供延时服务，是划算的。


    “车女士，我需要你帮我做一点事，事成之后，我愿意付利润百分之一的好处费，怎么样？”


    王强看着港口中停靠的船只，虽然没有看到泰坦尼克号，但那个大玩意，迟早会到这来。


    登记员回到登记处：“先生请说，但好处费就免了，能为您服务我很乐意。”


    王强也不废话，问：“你这能买到泰坦尼克号的船票吗？”


    “不可以。”


    陈女士如实回答：“泰坦尼克号是蓝星海运公司制造的本世纪最豪华巨轮，其二等舱便和普通船舶头等舱相提并论，针对政商界名流，我没有售卖资格。”


    王强点头：“我手上有泰坦尼克号三等舱船票，可以打折出售，数量很多，由于涉及到不正当竞争，需要保密。”


    “你如果愿意代替我进行售卖，并针对每一个买家收取1普朗士保证费…”


    “我愿意。”


    王强还没说完，车女士便同意下来。


    作为港口最普通的登记员，像她这般基层的员工，还有数十人。


    她明白泰坦尼克号的船票都是卖给哪些人的，这是她扩展人脉的绝佳机会。


    既然托马斯手里有票，她当然愿意代为售卖。


    “另外，我要买下所有在4月10号前往美瑞肯纽约的普通船票。”


    “越多越好。”


    车女士并不清楚王强为什么如此做，但身份的差距还是令她没有说出来：“托马斯先生，你想要订这么多船票当然没问题，但你得先拿出钱来。”


    王强笑着答复：“你卖泰坦尼克号船票所收的保证金，不就是钱吗？”


    “有多少保证金，就帮我买多少当天的普通船票。”


    车女士大概听出了来龙去脉：“托马斯先生是想，用手里的泰坦尼克号船票，换普通的船票？”


    王强点头。


    “先生，这是一个小忙，我会答应你的，以托马斯先生的名义，预售泰坦尼克号船票，并收取保证金，在此结束后，以保证金购买普通船票。”


    到最后，车女士还是没忍住地提醒了一句：“托马斯先生，您身份尊贵，我并不知道您在计划什么，但无论是从长期还是短期，从公益还是逐利，各个角度思考，您售卖手里的泰坦尼克号豪华船票，换取同时期普通远洋航行的船票，都是不合算的买卖。”


    “请原谅我的多语。”


    王强见对方这么掏心窝子，安慰：“没事的车女士，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猜测，在航行当天，泰坦尼克号会邀请同一天进行远洋航行的所有人登船。”


    “我买下普通的船票，便相当于买了一张泰坦尼克号三等舱船票。”


    听到这，车女士笑了。


    “先生，你要知道，大多数前往美瑞肯纽约州的年轻人，职业集中于矿工，无业游民，手工业者，木匠，捕鱼人。”


    “他们凑齐1普朗士，买一张普通的跨洋船票都很不容易，需要下极大决心。”


    车女士走出登记处，并锁上门，来到王强身边：“先生觉得，泰坦尼克号，也就是蓝星海运公司，会把一艘世纪游轮的处女航行，这么宝贵的位置，无偿赠送给那些贫苦人民，那些无法给它带来任何收益的大众吗？”


    女人摇头，脸上的雀斑跟着她一起晃动：“那是不可能的，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像托马斯先生您这样的人物。”


    王强点头。


    他当然知道不可能。


    但事实就是这样，在泰坦尼克号首航当天，所有南安普顿港前往纽约港的船只停运，那些客人纷纷被安排到泰坦尼克号三等舱。


    享受这一次豪华旅行，有去无回的旅行。


    至于原因，王强记不清楚了。


    他不能解释：我看过这部电影。


    “车女士，你真的想好了，不打算索要报酬？如果计划顺利，那应该是很大一笔钱。”


    “另外，我还打算做一些风险投资。”


    女人笑着婉拒：“那就祝托马斯先生完成自己的预期。”


    “我本应该索要一些好处，但考虑到先生资金紧张。”


    “真的，托马斯先生，您可千万不要误会，首先，我无比相信您的能力，您的计划，也一定有您所认为的合理性。”


    “我无法理解，是因为我的境界没有达到，故而理解不了。”


    “我拒绝报酬，不是因为我看不起这一项投资计划，而是……”


    “而是无功不受禄，托马斯先生。”


    女人欲言又止，给王强留足了面子。


    待送走王强后，她回家的路上才自言自语：“有钱人都喜欢做投资，托马斯也不例外。”


    “但这注定是一份打水漂的投资。”


    “奉劝无果，我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