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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托马斯,这些花纹我生平仅见

    王强压抑着声音,毕竟夜已深,父母都在外休息,他不能把声音弄得太大。


    “诺娃在黑暗中迷路了,因此只能回来。”语罢,小姑娘像是小花蛇一般,缩在被窝里,往王强的身子上钻,和对方一起共享黑夜中的温暖。


    刚刚从黑暗的阴冷步入寒冷,这种反差使得诺娃轻吟出声。


    她觉得她会一辈子记得这一刻,记得托马斯怀里的温度。


    “托马斯,我感觉你变了,但我更喜欢现在这个你,以往的你太甜腻了。”


    王强低头锁眉,踏着小步子缓缓回到床上,自然,诺娃缠着他一起上了床。


    王强一直在权衡利弊,但他发觉,不论怎么选择,都不影响他的任务进度,另外,他也不怕汉丁伯爵的怒火。


    他对托马斯家并没有什么归属感,再者说,也不太可能因为这件事牵扯老托马斯夫妇。


    既然如此,又何必挣扎着做不想做的事,忐忑地送诺娃回家呢?


    外面那么冷,随时有突降风雪的可能,夜晚出门并不是一个理智的选择。


    第二天早晨,王强是在詹妮弗的呼喊声醒来的,时间已经是早上八点。


    詹妮弗刚刚用平底锅煎了几片黑麦面包,又从柜子里取出了黄油酱,蓝莓酱,还刻意准备了两颗蛋,那是从集市上买回来的野鸭蛋。


    老托马斯已经在洗漱,但小托马斯仍旧未见踪影,疑惑的詹妮弗放下手里的刀叉,走进小托马斯睡觉的房间,一路上关切问:“托马斯,你不舒服吗?”


    她依稀记得,昨晚托马斯的房间传来一些声响,又加上今天的赖床,她隐隐有些担忧。


    托马斯从上小学以后就不会再赖床了,有些时候甚至能在她做早餐是为她整理桌子。


    打开门,詹妮弗看到,托马斯正坐在床沿,裤子和鞋子已经穿好,手上正拿着一件狼毫大衣要穿。


    “你...这...诺娃?”


    詹妮弗愣在门口。


    因为她发觉,屋子里多了一个人,还是个女孩儿。


    女孩有着蓝宝石一般的眼睛,鼻子像是花骨朵里的凸起,小巧可爱,上半身穿着的米色高领毛衣是很细的优质羊绒织成,更加衬托女孩一尘不染的气质。


    很漂亮的一个女孩。


    此刻,亲眼看见的一幕是:诺娃躺在自己儿子的床上,下半身藏在花布被子里,上半身只穿着羊绒毛衣,手里正在和托马斯抢衣服。


    “你干嘛,别打扰我穿衣服!”


    “你讲不讲道理,这是我的衣服,你自己有外套,干嘛抢我的?”王强紧紧攥着那件狼皮缝制,狼毫做衣领的外套,丝毫不打算放手。


    不得不承认,昨晚后半夜睡得不错,小诺娃像是个暖宝宝,让被窝的温度更高,唯一的不足是,总是惊醒。


    因为小诺娃总是抢被子。


    不过还好王强机智,一脚把诺娃蹬到了床边,并扔了两套衣服给对方。


    “不要,我想要穿你的衣服!”


    “我的衣服昨晚弄坏了!”语罢,她拿出枕头下的手帕,优雅得打了个喷嚏,看起来似乎是感冒了。


    门口,詹妮弗听到这话,直接羞红了脸,压着脚步急忙跑开。


    她一个大几十岁的母亲,此刻竟然尴尬得抠脚趾,要不是那双鞋底是很硬的树胶,她觉得自己已经将其抠破了。


    偷偷睡一床。


    还要穿儿子的外套?


    这不是追求儿子,这是已经对儿子痴迷上瘾,病入膏肓了啊。


    詹妮弗并不敢暴露自己亲眼见证了这一幕,她害怕儿子会羞愧得抑郁。


    回到房间,她连忙收敛了心情,为老托马斯准备好早餐,今天是周六,对方需要到汉丁庄园干活。


    “儿子身子没事吧?”老托马斯正在收拾自己的工具箱,里面是各式各样的剪刀,有大有小,皆尽是用来修剪植物的。


    詹妮弗打马虎眼,看向别处道:“儿子没事,你吃了饭赶紧出发吧,不是说今天下午汉丁庄园会迎接贵客吗。”


    她想着忽悠,至少不能让老托马斯去儿子房间,要不然,一家子都得尴尬。


    要捅破,也得等两个人从你侬我侬的状态中退出来再说。


    “詹妮弗,和你结婚20年,你一直不擅长说谎。”老托马斯把自己的工具箱收拾好,放在桌旁,便向儿子卧室走去。


    自己的夫人,他很清楚,只要一说谎便会眼神回避。


    老托马斯来到王强门前询问:“托马斯,我进来了?”


    对他来讲,儿子有自己的生活,所以这个房间他一般不进。


    作为一个平凡的父亲,他给不了儿子太多,但一个具有隐私的空间,是应该保证的。


    这一次,小托马斯身体有恙,他必须要过问。


    “唔唔...”他听到门内传出呜咽声。


    老父亲连忙进门,然后,他看到了门内的景象。


    一个女人躺在床上,拖着床边儿子的衣角,央求着儿子为她穿衣服,见到门外有人,连忙收敛。


    老托马斯脸上写满了一万个问号。


    女孩是谁?为什么会在儿子床上?这种行为是经过慎重考虑后的行为吗?


    儿子这就开始醉倒温柔乡了?


    “伯父您好。”诺娃从床上怕了起来,虽然站立,但仍旧掩饰不了她柔软如水的身躯。


    诺娃站到床边,恭敬朝着门口处鞠躬。


    “咳咳...”老托马斯看到女孩的样貌后,原本因早起而泛着红润的脸颊,刹那间变成死灰一般的颜色。


    诺娃.汉丁?


    她和儿子睡觉了?还央求儿子更衣?还叫自己伯父!


    老托马斯过于震惊,一双并不明亮的眼睛瞬间斗鸡眼,胸膛剧烈地收缩又舒张,横膈膜像是发了情。


    过于吃惊的情绪使得他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舌头打结又使他吐不出一个字,咿咿呀呀牙牙学语。


    他的目光从面前的女孩身上扫过,甚至不敢太多停留,现实令他不得不考虑一个问题:这个刚刚从儿子床上下来的女孩,是那个自己当下人服务时的小公主?


    王强也注意到老托马斯,和对方打招呼后,便到隔壁的餐桌上,他没有多说什么,害怕老托马斯尴尬。


    王强是不可能尴尬的,所以尴尬的只能是别人。


    老托马斯看着儿子着帝王般的享受,仍然无法缓解内心躁动,但见诺娃穿着王强的鞋子,跟着其后脚步入餐桌,像个跟屁虫一样。


    老托马斯彻底凌乱了。


    他不断扪心,儿子虽然有点姿色,但为人木讷,绝对不擅长玩弄感情,很少抛头露面,也不擅长表达。


    汉丁庄园的小公主,到底为什么如此痴迷,甚至抛弃贞操,半夜折返,和儿子共眠呢?


    究竟有多大的魅力,能够让一个饱受传统教育,接受修女课程的女孩,做到这一步?


    老托马斯用巴掌拍打自己的后脑勺,还是想不通。


    “或许,这是天赋吧。”老托马斯出门而去,事已至此,他不想管,即便是想管也晚了。


    ...


    看着一男一女毫不避讳,坐到同一张凳子上,亦步亦趋,女孩还夸张依偎到儿子身上,正在屋子里独自吃早餐的詹妮弗受不了了。


    沉稳且无动于衷的儿子,一举一动都充满爱意的诺娃.汉丁,一冷一热,一退一进,这种配合,竟然在悄无声息中达到了绝妙的平衡,就像是结婚数十年的老夫老妻才有可能具备的默契。


    詹妮弗喝了口白水,见到诺娃称呼自己伯母,差点呛死。


    “诺娃,你好,呵呵...我找你伯父有事,你们先玩。”


    詹妮弗先溜了。


    她觉得受到了莫大的鄙视,仿佛于情于理她都应该从那张桌子离开,不应该站在两人中间,当一个第三者。


    在现场时,她就像是大饼里的一颗钉子--格格不入。


    桌上,王强提醒身边人:“喂,你能不能收敛一点,我父亲母亲都看见了。”


    “这对你的名声影响很大,对我可没什么影响。”王强代入身份,以这个时代的世俗为出发点,道。


    “托马斯先生,诺娃希望能成为你的结发之妻,不论将要付出怎样的条件,满足什么样的要求,如果第一点是失去所有名声,那我会毫不犹豫,我甚至愿意放弃我的家族,放弃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只为能与你携手,走进那座纯白的梦幻殿堂。”


    王强纳闷:“我有什么好?”


    诺娃只回答了简简单单的几个字:“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对了托马斯,伯父是缝纫工,你也一定懂得一些缝纫活吧,能不能展示给诺娃看呢?”


    诺娃吃了一口烤面包,继续道:“实不相瞒,诺娃在修女学校时,也学过一些缝纫活呢,每个女生的缝纫功夫都必须要合格,这是毕业的要求,但我并不是很擅长缝纫。”


    她看着王强,含情脉脉:“我从未见过会缝纫的男孩子,我认为,如果有男孩子会这种技艺,那一定会很迷人,想象一下,当干净的手在纯色的布帛上来回走动,有力的手腕百千次抖动,线条一次次掉头穿插,最后成就一件充满了心血和技艺的手工布帛。”


    “多么令人心动的画面。”


    她看强王强,眼神中带着央求:“所以,请你为我缝制一块手帕吧。”语罢,她拿出自己刚刚那块脏了的玫瑰花与杜鹃手帕。


    “还有,我的外套在窗户处刮坏了,如果你能为我缝制一件,我一定会当成此生最珍贵的东西。”


    王强当然拒绝,心想:这女人不仅骗吃骗喝,骗睡骗感情,现在还想来骗他的针线和手艺活。


    真当我王强小孩子,来骗,来偷袭?


    但王强最终还是坐在了缝纫机前,因为詹妮弗要求他这么做。


    这是最基本的礼仪,也是老托马斯一直坚持的家族理念:与人方便,而不是与人不便。


    方便他人,就是方便自己。


    王强坐在缝纫机前,手里是一块方巾,他重拾记忆里的动作,那些来自于托马斯的动作和理念,像是肌肉记忆一般促使他做出反应。


    吹灰,拉线,校正,试针。


    “嗡嗡嗡啪啪啪。”


    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机杼和针脚的声音。


    制作一张手帕并不难,王强手里的,本就是一块灰色方巾,他需要做的,只是利用黄色的针线,将方巾四边封装一遍,勾勒出外沿花纹的同时,让方巾更加规整结实。


    很快他便完成了这番工作,一块镶着金边的方巾出现在缝纫机的针尖下,王强想就此甩给身后的诺娃,但是,詹妮弗瞪了他两眼。


    “小托马斯,手帕这才完工一半。”


    王强无奈,把手帕的边角处调整到针尖下,这一次,他换成了橙色的六号线。


    手帕除了镶边,还需要刺绣,即装饰。


    一只手帕,倘若表面什么都没有,虽然可以说是极简主义,但在这个年代,并不是潮流。


    大流是以各色针线,在手帕的一角织出各种装饰物:灵动的小雀,艳丽的牡丹花,娟秀的小字,形象的卡通画等等。


    王强打算在角落绣了一只枝头的凤凰。


    凤栖梧桐。


    这对他并不是很难,王强拥有托马斯的缝纫技术,脑海里又有诸多现实或传说中的意象,想要将它们呈现出来很简单,只是费一番功夫罢。


    但对于这个世界的其它缝纫工来说,甚至对缝纫工厂来说,绣出一只枝头凤凰,是绝对不可能的。


    他们脑海中压根没有这个意象,即便是想象力超群的缝纫工,也不可能凭空联想出凤凰的模样,并将其具现。


    王强付诸实践。


    诺娃一直在旁边观看王强缝纫,她即是在看王强专注的样子,也是在看那件缓缓诞生的手帕。


    “果然很动人呢。”诺娃的眼神向下移,她的眼神缓缓触碰到男生手里的半艺术品。


    “她要绣什么呢?”诺娃猜测。


    想到这只手帕将会送给自己,她心中就跃跃欲试,仿佛有东西在心底不停乱撞。


    她从不喜欢贵重的东西,因为她从小生活的环境,使得她对金钱没什么概念,但她对用心很介意。


    一件礼物可以不贵重,但一定要能看见用心的过程,王强为她亲手缝制手帕的过程,已经彻底俘获她的少女心。


    “这样的起手方式,不是字,也不是植物,可能是人或者动物。”


    诺娃一面看一面猜测。


    她声称自己不懂缝纫,是骗人的,只是为了让王强亲自动手使用的小心机罢了。实际上,她的缝纫功夫远超一般的熟练工,甚至达到了登堂入室的境界,完全可以到大型缝纫公司里担任设计顾问。


    她看到了凤凰的大致轮廓。


    “应该是动物,不过却是好奇怪的意象,我从未见过。”


    接着她看到了凤凰的翅膀,王强在缝制翅膀时用了红橙黄三色。


    “像是鸟类展翅飞行。”


    然后她看到了凤凰的爪子,这里采用的是褐色线。


    “猛禽?”


    最后,当王强最后一针落下时,整只凤凰才彻底成型。


    三彩翅,五条红色尾翎,身躯流畅自然,姿态傲而不娇,静静立在枝头,翎羽下垂,头颅高高昂起,仿佛有隐含之力,要从手帕中越出。


    仅仅看到枝头凤的瞬间,诺娃便惊呆了。


    她足足观看了三十秒钟,双目始终未眨一下,这令她怀疑自己斗鸡眼。


    诺娃肯定,她在修女学院的日子里,从未对缝纫,刺绣等女工如此长时间专注过。


    她的缝纫水平,靠的是天赋,不是努力。


    “托马斯,对不起,我骗了你。”


    “修女学院中,负责教授我缝纫课的,是拉尔托娃女士,英吉利皇家缝纫师。”


    “在她的教导下,我完成了自己的毕业作品:家雀,讲述一只麻雀啄食粮食的过程。”


    “我见过很多手工缝纫作品,但我不得不承认,你所创造的这件手...艺术品,在想象力,表现手法,色彩搭配,张力,力度,都达到了极佳。”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缝纫水准,我以我仅有的专业性保证。”


    “托马斯,这些花纹搭配出的精美意象,是我生平仅见。”


    女孩看向男孩,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笑容:“我的先生,一直都这么优秀呢。”


    最后,它指着手帕中的动物:“它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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