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子眨眼间的功夫就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后背的汗都快流到脚脖子上了,混混沌沌中揣着银票木呆呆走着。

直到快走到了家,后背上被人重重一拍,扭头一看吓了一身汗,只见刚才赌档的那个大兵和收账的拿扇子小伙子微笑着站在自己身后。

“我好心好意帮你赢了这么多银子,你倒是连声谢也没有,就这么走了?”小伙子一副嬉笑的表情。

张公子心里一沉,心说:“莫非是秋后算账的?”

结果那两个人相视一笑,说:“张公子,咱们找个清净的地方说说话吧,有些话得说开啊,要不然我们俩可就白忙活了。”

张公子几乎是被胁迫着找了一家饭馆儿,刚一坐定,那个拿扇子的小伙子就拿出来一个东西,张公子一看,正是那个鸡骨白的扳指儿,心里一紧,莫非他们俩杀了那个南方佬,夺了他的财物?

小伙子见张公子的视线落到了这个扳指儿上面,不由得一晒:“兄弟,你知道么,你这次差点遭了人家的暗算啊,不要以为你自己真的是鬼手,百掷百灵,人家这次可是下了大血本来暗算你。”

张公子一愣,嗫嚅着说:“我有什么可暗算的,我总共来回也就那百十两银子,输光了也就罢了。”

对面的俩人互相笑了笑,那个大兵说:“您心里没什么,可人家还是惦念着你呢,人家想让你给他当一辈子小催巴儿,给他当赚钱奴啊。”

“什么?”张公子一惊:“您的意思是,今天这个局不是我们设计骗别人的,而是别人设计好了来骗我的?”

两人点点头,那个小伙子把手里的扳指儿拿下来轻轻的敲击在桌面上发出来“咄咄”的浑浊音,完全不是玉石应该有的清脆声音。

“那个南方佬和你身边那个人,他们俩是一伙的。”小伙子漫不经心道。

“什么?一伙的,怎么可能啊?”张公子惊悚了,本来就是那个无赖提议要一起赢光那个南方佬的钱的,怎么到现在就变成了南方佬和那个无赖是一伙的呢?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啊?”小伙子手里依然把玩那个扳指儿,“你想想你和他搭档骗人以来,你们赢得钱是怎么分的?”

“五五分账啊,有时候四六分账。”张公子兀自发迷。

“呵呵,你想想,要是你欠他一大笔高利贷,以后利滚利,滚上几个月,怕下半辈子你就得给他白干了吧。”大兵这轻轻一提点,一下就点醒了愣怔中的张公子。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些啊?”张公子也反应过来了,这两陌生人今天不仅无缘无故的帮助了自己,而且还推心置腹的跟自己说了这么多,让人不得不起疑心啊。

小伙子还是那个不温不火的笑容,笑眯眯看了他半天,轻轻的问了一句话,这句话不啻于一道惊雷,吓得张公子几乎站起来想逃走。

那小伙子问的正是:“你师父他的伤好些了吧?”

张公子一惊之下就站了起来,紧张的脸都扭曲了,眼前这俩和和气气的年轻人似乎也化身变成了恶鬼,他有点语无伦次的说:“你们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也不知道,我要回去了,家里还等着买面下锅呢。”

那个大兵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张公子就感觉跟一把老虎钳掐住一般,不由得坐下来了。

那个号称是收账人的小伙子笑的更开心了,说:“你想走也成,咱们来赌一把,你赢了,你就走,如果你输了,就得乖乖的听我们的,成不?”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是要银子,这些钱你们全拿去好了,我不和你们赌。”张公子有点不知所措。

“来来来,喝点茶,别那么紧张,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只是和你赌一把,你那点钱,我还根本看不到眼里,你赢了,带着钱走人,我们什么都不问,如果你输了,你只要回答我们一个问题,你看怎么样?”小伙子语气平和的跟张公子商量。

“要怎么赌?”张公子心一横,心想要杀要刮也就一刀,大不了把银钱扔给他们夺路而逃。

那个小伙子拿出来一副骰子:“很简单,赌大小,我们各掷一次,谁掷的大,谁就赢,怎么样?”

张公子心想今天怎么怪事这么多啊,但眼见是逃不了的,只有拼一次了。拿过来他的那副骰子,吹了口气,心中念念有词,手中下上暗劲儿,往骰盅里一掷,默念阿弥陀佛。

那小伙子一看是这个架势不由得笑了,说:“干脆一把定输赢吧,我们猜大小,你说这骰盅里是大是小,谁猜中就算谁赢。”

张公子心里门清啊,刚才自己用的暗劲儿,不用说三枚骰子都六点,肯定是大啊,便毫不犹豫的说:“大。”

小伙子把手扣在骰盅上,手上的大扳指儿若有若无的碰着骰盅,很是不经意的说:“你认定是大?”

张公子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就自信起来:“大,一定是大!”

“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不改了?”

“不改了。”

小伙子闻听此言以后,轻轻一叹,示意张公子自己揭开骰盅。

张公子动手揭开骰盅之后立刻傻眼了,只见骰盅下面三枚骰子整整齐齐全部是一枚大红点朝上。

三个一点,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你这扳指儿里有古怪。”张公子一下找准了目标。

闻听此言,那小伙子哈哈一笑:“你现在才发现有古怪啊,早点干嘛了,照你这个赌法,早就倾家荡产了,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张公子见两人自始至终没有什么敌意,好奇心也上来了:“我也是经常玩骰子的人,这个骰子就是普通的骨骰,里面四角没有镶磁铁,中间也没有灌水银,那样的骰子入手重量就跟普通的骰子不一样,高手一般都能掂量出来,所以我确定不是骰子的问题,只能是你手里那个扳指儿的毛病。”

小伙子拿出一把切砖茶的小刀儿,二话不说,就把三枚骰子其中的一枚横切开来,里面纯粹的白里泛黄的骨质,没有丝毫异样。

又把扳指儿递过来,张公子用手一摸索,知道古怪在哪里了,这个扳指儿不是什么鸡骨白的,就根本不是玉石扳指儿,而是一只骨头磨制的扳指儿。

“这副赌具其实是一幅,你明白吧,扳指儿,骰子,和我手里那把扇子的扇骨所用的材料都是一样的,是灵猫骨。”小伙子解释道。

“灵猫骨?”张公子默念。

“不错,传说灵猫嗜赌,用灵猫母子骨头做成的赌具有呼应功能,一般都是用猫子骨头做骰子,猫母的骨头做骰盅盖,需要作弊的时候,只要训练一些时日,在揭盅的一霎就可以完成作弊,而今天这个南方客商,他用灵猫骨做成一个大扳指儿,你没发觉在你掷完之后,他手戴扳指儿,轻轻的在骰盅上触碰了几下,那时候,你做的一、二、三小,已经被人家换成了三个六大,只需要这一把,你就输光了所有的东西。所以前面一而再,再而三的输,只不过是扮猪吃老虎,所有赌注都在这最后一把,而巧的很,刚好他们在准备这副灵骨骰的时候,我在一旁,捡拾了一点边角料,托一个手艺好的骨匠镶嵌到了这把扇子上,刚好我也通一点点这些旁门左道之术,就轻松的破解了这个赌局。”小伙子说完,一脸得意的神色,旁边的那个大兵也是笑意盈盈。

张公子心里大惭,心说:枉自号称什么鬼手,这一接触才知道强中自有强中手。虽然心中感激,但是仍然对这两个人充满了警惕。

“我输了,这银钱我留给两位,没什么事儿的话,我们就此告别,他日有缘再见吧。”张公子说完就急着要走。

那小伙子也不拦着,说:“我们可是来救娄师傅的,如果你耽误了时间,出了什么事,可别怪我们事先没提醒你。”

张公子才走出去两步停下了,扭头问:“你们怎么知道我师父的姓名?”

“我们不仅仅知道你师父是大名鼎鼎的‘黄河活鲁班’,而且也知道他为什么躲在这里,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身负重伤,找他的人也快到了,倘若你不快点让我们见到他,后果不堪设想。”那个大兵说完之后示意张公子坐下。

“张公子,你想,如果我们有恶意,何苦这么大费周章的去帮你,也何苦在这里苦苦相求啊。而且不怕告诉你,我们和娄师傅都还有一定的渊源。”小伙子苦口婆心的劝他。

张公子太明白师父是因为什么避居到这里的,所以任是这两个人怎么说,他就咬定不知道师父在哪里住。

那个小伙子最后无奈了,只得拿出来他那把扇子递了过来:“你见到娄师傅,把这个给他,就说一位姓钟的梨园旧交着急见他,让他务必要见一面。”

张公子疑惑的拿过这把扇子,扇子倒也普普通通,只是这把扇子的扇坠让张公子眼前一亮。

这是一块上好的檀香木料,约有鸽子蛋大小,但是木料也就是罢了,但奇就奇在这个木料被镂空之后,做成了一个套层玲珑珠。

这可是考验木匠手艺活的一个作品,首先不能破坏檀木的整体结构,整个檀木球里面分三层,每层都被镂空,互相嵌套,而在最里面的那个小套层里面含着一颗籽玉,氤氲缭绕,隐隐有水雾之气流动,把手放到上面竟然有丝丝的凉意。

“这是师父的手艺!”张公子十分惊奇,这两个外人怎么会有师父的东西,他印象里做这种东西需要耗费极大的精力和时间,所以究师父一生也不过做了两件这样的东西,他早就想学,可是师父就是不教给他,所以对于师父的刀法刻法,他早就烂熟于心。这东西没错,一定是师父的。

惊喜之下,张公子顾不得寒暄,一路飞奔回师父家,把这扇子拿给了卧在病榻上的我们家老爷子。

老爷子一见这个东西,摩挲了良久,随后闭上眼,半晌才说:“见我干嘛呢,我如今已是半残之人,帮不上什么大忙了啊!”

张公子接口道:“他们说,他们知道师父如今的状况,他们是受了这个扇坠主人之托来帮助师父的。”

闻听此言,太爷爷睁开眼说:“他们真的是这么说的?”

“他们临走的时候再三交代,说师父如果要见他们,可让我到万祥客栈去找他们,叫他们来家里商谈。”张公子见太爷爷这副表情,已经认定这两个人真的是来帮他们的。

“姓钟,莫不是老钟?”趁着老爷子喝茶润嗓的空当儿,我开始自作聪明的发挥推理技能。

结果换来一记重重的凿子,疼的我呲牙咧嘴的。

“你这孩子怎么一点脑子都没有啊,爷爷我就比老钟大个十几岁呢,那时候我才多大,这么可能有老钟啊?”老爷子又是毫不客气的喷我。

对啊,我怎么忘了这个茬啊,老钟在年龄上差距太大了。

那个姓钟的年轻人,正是老钟的伯父,人称镇山钟的钟万山。而他身边那个大兵则是他的表弟,清末最后一个京城捕快——舒天成。

“可是,为什么太爷爷做的那个宝贝扇坠,会在老钟家人的手里呢?”我听了半天,就对那个稀世扇坠感兴趣,我这两天可得找老钟好好问问,说不定拿到鉴宝节目上还能发笔横财,这老小子可真没少占我们家的便宜。

“那是因为这是当年的娄老爷子送给我们家的。”随着一声接腔,一个人影闪了进来,原来是我正幸灾乐祸盼望着要倒霉的老钟。

老头儿似乎气色还不错,没有我想象中一副要倒霉的死人相。再看我们家老爷子,好整以暇的喝了口茶水,微笑着说:“下面的事让你钟大爷讲给你们听吧。”

谁知道老钟一摆手说都是些陈年往事了,不值得一提,趴到我爷爷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老头儿听完皱了下眉头,然后指指我还有旁边的宋旭东,低声说了点什么,老钟果断的摇头否决。我们家老爷子又主动说了几句,老钟沉思了一下,说:“那我再去商量一下。”

这两老头儿的怪异行为引起了我们的好奇,什么要紧的事儿,难道还要瞒着我和宋旭东,更离谱的事,就这么大个斗室,他们俩耳语,我们俩耳聪目明的大小伙子竟然一点也听不清楚,可是俩老头儿却商量的煞有介事。

老钟离开以后,我们家老爷子就停住不再讲故事了,可是我被勾引起了瘾头怎么能停下来,一直好奇的追问下去。

“老爷子,您说说当年,我们家的宝贝扇坠怎么会在老钟家人的手里啊?”我充分发扬了好学不倦的精神。

老爷子想起来好像有点想笑,但是又有点不好意思,迟疑了半天,最后想了想,很坦然的告诉两个后辈了当年的一个关键点,俩人充分发挥了八卦精神,恍然大悟了一把。

原来老钟第一次给我讲的那个故事是有所保留的,中间的一些重要环节,他貌似给忘记了,导致我逻辑上的失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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