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对端郡王和辅国公不可能执行死刑,但他们同意将他们永远流放到新疆。将令庄亲王自尽;毓贤将正法;董福祥将军业已贬职,以后将再从严惩处,他在甘肃很有声望,操之过急,会在人民中引起骚乱,等等。
至于其他人,他们坚持这些人的罪行不那么严重,或者不如上述诸人已有充分的证据,因此应给予较轻的惩处。我们的回答是:即使是其中罪行最轻的人也应判处死刑。因为死刑是能够给予的最严厉的惩罚。我们要求全部处决。他们断言要朝廷接受我们的要求非常困难,还会使他们处于尴尬的境地,请求各国公使不要给他们造成不必要的困难。他们对我们指出的人所犯的主要罪行和应负责任毫不迟疑地予以承认,也不为中国政府掩饰它应负的责任。
我们添上了总理衙门大臣、礼部尚书启秀和前刑部左侍郎徐承煜的名字,其理由已在控诉书中陈述。此二人现由日军军队拘禁在城内。
这个全权大臣和有些公使之间进行了许多杂乱无章的谈话,既无重要意义,也没有什么成效。尽管如此,我们全都有此印象,他们会尽可能满足我们的要求的。
同日下午,各国公使聚会。经长时间的讨论,取得了一致意见:我们将不再对中国让步。最后全体通过了必须惩办的人员名单及其应受的惩罚,照会这个全权大臣,随函附寄这个照会的抄本。
英国公使在德国人和其他一些人的附和下,一致坚持要求将端郡王和辅国公载澜处以死刑。但最后他同意,如果以某种方式将他们判处死刑记录在案,然后再立即赦免,他也贊成。一个适合这样的惩处并相信能为朝廷接受的中国式的办法终于找到了,于是就照此方式提出要求。如您将在附寄的照会中看到的,措辞如下:
“端郡王和辅国公载澜判处斩监候,如在判决后皇帝即愿意开恩保全他们的生命,可把他们流放到新疆,终身监禁,以后不得再对他们施恩减刑。”
我们还将开列另一份名单,要求惩办那些对屠杀或虐待教士曾经附和或直接负责的地方官吏。
康格
(1901年2月7日《百年书信集》卷一,侯书森主编,改革出版社1998年10月版,第45页。)
“惩办”问题似乎有了结果,接着就是赔偿问题。各国都想乘机加大对中华帝国的勒索以发一笔横财,在争吵中形成两个阵营:在华商业利益较少的俄、德、法等国漫天要价,而在华有经济利益的日、英、美等国怕由此削弱中国市场的购买力,从而损害他们的商业利益,则主张将要求赔偿的数额“保持在一定限度之内”。
李鸿章已经没有力气坐在谈判桌上和洋人争来争去了,他不愿意再为帝国的几两银子低三下四了,他已经吐血吐到了“濒危”的地步。关于赔偿问题的谈判庆亲王也没有出面,全部由下级官吏去和各国讨价还价。
谈判的最后结果是:赔款总额4.5亿两,分39年还清,年息4厘,以关税、盐厘和常关收入作担保抵押。
帝国主义们之所以提出的“四亿五千万两”这个数字,并不是根据各国实际的损失统计,而是根据当时中华帝国约为“四亿五千万”的全国人口数提出的。列强们说:“人均一两,以示侮辱。”
朝廷给李鸿章电报:“各国偿款四百五十兆,四厘息,应准照办。”
李鸿章再一次吐血。他无力地躺在病榻上,盼望着能够听见联军撤军开拔的消息,盼望着看见他的老太后硬朗朗地乘着金銮大轿回到京城,盼望着他还能够像平日里一样跪在储秀宫外的台阶上向里面大声地问一声“吉祥”。
李鸿章看见的是窗外纷飞的漫天大雪,听见的是一阵紧似一阵的鞭炮声。
1901年的春节来临了。
中国人无论遇到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劫难,只要一息尚存,百年来的春节就还要按规矩过。除了在一年的惊慌和劳作后能够找藉口歇息放纵几日外,更重要的是春节是中国百姓心中的那些神仙活动频繁的日子,中国人为了自己明天的命运着想,也得在春节里腾出空儿来为繁忙的诸位神仙迎来送往。财神、喜神、灶神、神农、尧舜和观音菩萨,都在祭祀之列。再穷苦的人家只要有间茅屋,就要扫房,以把上一年所有的晦气都扫除干净。无论是朱漆大门还是破败的柴扉都要贴上对联。汉人贴的是:“又是一年芳草绿,依然十里杏花红”和“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干坤福满门”;满人贴的是:“天恩春浩荡,文治日光华”和“忠厚传家久,诗书继世长”。晚上,豪富显宦巨大的府邸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平常人家的小屋内也是炉火幽红幸福洋溢。饺子熟了,合家一起簇拥着年纪最大的长辈围坐,只有淘气的孩子还要往外跑去放鞭炮,噼噼啪啪的声音如同枪炮之声。鞭炮之声逐渐稀落之后,打起灯笼的孩子们在铺满院子的芝麻秆上欢乐地嬉戏,踩出一片沙沙声,中国人管这叫做“踩岁”。在驻满洋兵的京城里,满城是中国孩子们弄出的这种奇妙的“沙沙”之声,洋人们有些紧张,因为不久以前搞不清从哪儿冒出的义和团农民就这样蹑手蹑脚地袭击过他们。当他们醒悟之后,顿时产生了一种更深的恐惧。他们觉得中国人是一群具有不可思议的勇气以至可以完全忽略自己危险处境的人;要不然就是中国人对洋人蔑视已经到达了一种近在咫尺而视而不见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