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试探性地望着梭娜说:“我再取一个茶盅来,我们各饮一半好了。”他语音刚落,梭娜一把将茶盅抢在手中。
凌风提高嗓门说:“梭娜,你不要再胡闹了!”这时守在帐外的曹玮和不远处的丹敏一前一后抢了进来。
梭娜一眼望见她的丈夫,她毫不犹豫地将杯中的液体喝了下去。凌风跌坐在床榻上,他两眼直愣愣地望着帐篷顶,吩咐曹玮说:“你送她去寺里找嘉禅大师去看看。”
梭娜和丹敏同时说:“不用了!”
梭娜的嘴角泛出黑血来,她语音微弱地说:“这个药丸是为你准备的你却不用,天底下就没有这样的人,你这个傻瓜!”
凌风厉声对曹玮说:“你还不去!”
丹敏在旁边说:“这没有用,天上的神仙也医治不了她。”
这时房间里静极了,他们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痛苦的临终前的抽搐。
第二天,凌风启程回大秦去。十天之后,他们途经丹敏的驻地来,在他们的营地附近扎下帐幕,凌风随行有五千军兵,大部分人马已经先行回国。
凌风在帐中刚刚坐下,这时帐幕被掀开了,走进一个人来。他右手中拿了一个托盘,上面盛满食物,左手提了个铜壶,丹敏对着凌风说,“大人,我给你送食物来。”
凌风微笑对他说:“我不吃你的食物,原因你知道的。我希望我们能和平分手,你的前程不该寄托在这些食物里。”
丹敏咬牙说:“我会有作为的,这会让你听到,也让那些瞧不起我的女人看看。”凌风随着他走出帐篷,看着他将食物丢弃在一条水沟之中,接着便上马飞奔而去了。三年之后,他在部落间的一场战斗中被人刺死。
凌风乘坐在一辆非常朴素的马车里,他的思绪随着辚辚的车轮声飘散开去。曹玮用马鞭指着前面说:“大人,再行十数里就可回到京城了。”凌风点头,他在这条道路上已经走过不下上百次了。
他回京的第二天,朱光就在内殿召见他。
朱光首先问他要达奚的头颅,凌风自是拿不出,朱光听着他的辩解,他说:“你很可以呀,我还以为你会留在北番不回来呢。”
凌风对他说:“微臣受陛下恩养重用,不会做大逆不道的事情。”
朱光哼了一声说:“你可真好,制作了那些纯金的仪仗去向人们炫耀,现在却推到国库里来充作今年的贡赋。”
他说:“那我请莫大人的少府监改铸成金币后再缴上来,其中的损耗由臣补足好了。”
朱光突然问他:“你掌了财权这么多年,到底积聚了多少钱财?”
凌风面不改色,他说:“如蒙陛下恩允,凌风自可孑然一身而去。”
朱光说:“是吗?你可已经在西北为自己建立了一个坚固的保护地了。”
凌风跪在地上说:“不是您所想的那样,”他顿了一下说道:“凌风是愿意为陛下而死的,陛下叫臣今日死,臣就今日死,请您千万要相信我。”
朱光缓缓地说:“那你就今天死吧!”
凌风走过去拿墙壁上悬挂着的宝剑,他拿着出鞘的利剑站在朱光跟前,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孩子的话语制止了他,小辰站在殿口上,他胆怯地叫了声:“父亲。”
凌风扔下宝剑,冲过去把儿子搂在怀里,他们已经离别了七年了。
朱光猛地一拍桌子叫道:“你给我滚!”凌风拉着儿子走出殿外。
我们要客观地说,朱光的暴怒不是没有原因的,首先是发生在拂林国的一幕,那边的静婉公主硬说凌风是她与施云之子,与朱光有杀父之仇,回来后凌风没有给朱光片言只字的解释,因为他没有办法来解释。
其次就是凌风在西北的这七年来,使得这个地方完全脱离了朝廷的控制。任用官吏不经由吏部,司法狱政不经由刑部,地方开支不经由户部。人家讥讽地说西北官吏的任用被称为“凌选”,其实他倒也不是完全排斥由朝廷派下来的人,但是加给他们丰厚的待遇下面,也施加了非常大的约束。每季末,州县中有声望的学长、乡绅、商贾汇聚在州县学校的大厅上,查看州府县的帐册文书,对他们的施政进行评价,而这份大家草就的文案就直接送至凌风的案桌上。那些当官的谁受得了这个?于是纷纷挂冠而去。
他挑选谙熟法律的人做司法官,将他们由州府衙独立出来,给予十分尊贵的地位,每年府县官聚会之时,州县学最年长的教谕师长端坐在首位,几位司法典刑次席落座,而地方官只能在末座相陪。他以自己做例子,这位枢密使每次聚会之时也只坐下首,而他的长史何弘就只能站在他身后,虽然他是在凌风之下操办一切的人物。在这众目所观之下,司法官们的行事自然是十分谨慎了,谁也不情愿从高高的位置下跌落下来呀,何况有非常丰厚的待遇。
虽然人人都说现在西北那边成了遍地淌满黄金的肥沃之地,可凌风藉口要打仗,只肯缴解给朝廷原定的赋税,一分钱也不能多,而且缴送还不很及时。在他那里商人有着很高的地位,司法有时竟可以用商会的规约来断定案例。而且商人们还在新兴的地点自行立市征赋,而这笔收入就用作本地的开销,并不缴入府库,凌风竟然也不去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