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威在后面冷笑说:“凌大人,你不用费那个事了,众弟兄血战功劳,助他上位。如今还剩下几个人?你可知道多少人是战死的?多少人是被他诛杀的?我这残年余生,不想再见那些王明之类的刑吏了。你愿意赐剑于我,此话还当得真吗?”
凌风站住迟疑,他已经不像初进帐时自信坦荡,凝威一席话在他心头留下深深的阴影。凝威见他迟疑,脸上露出得意的冷笑,他说:“你是不敢了吧?”
凌风一咬牙,将佩剑解下来递给凝威,凝威接剑在手,他说:“无论如何我也得多谢你,凌大人,你不似朱光,要是你身罹不幸,只好怪朱光没给你积德。”他想了一想又说:“我唯一后悔的,就是早年下毒手杀了越石,要是他还在,至少瑶华也不会死得这样惨。”
他拨剑在手,对凌风说:“有一首古歌,你一定知晓的。”他念道:“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为我谓乌:‘且为客豪!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水深激激,蒲苇冥冥;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 禾黍不获君何食?
愿为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凝威持剑在项上一横,剑刃处鲜血激涌,他的身体猛然抽动一阵就断气了。此刻凝威双目睁开定定地望着前面,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他手中还紧握着凌风的佩剑。
凌风转身出帐,他面色凝重,口中也低吟着那首歌的最后几句:“愿为忠臣安可得?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
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这时帐外已经聚了众多的将士,凌风把帽子向下压了一压,遮住脸孔,他对王琼说:“你留下来收拾善后,应有将士们诉冤诉请表章,都递到我那里由我转呈王上。王明行事刻薄残忍,有他在朝,他人都得重足而立、战战兢兢了,看他这些天做得这些个事,此人断不能留。”
王琼低声说:“大人您真不怕王上……”凌风说:“凝威一死,其它也说不得许多了,王上圣旨就是命他查案,他害死那么多人,惹得军中大乱,难道也是王上旨意?”他看着王琼说:“凝威临死前说的话,日后王上垂问,你可尽数上奏,不用为难。我留你在帐中,就是自问无愧,不须对谁隐瞒。”
此时有不少人已经认出他来,见他与王琼说话,都不敢出言惊扰。等他说完,十几个将领同时跪倒在地说:“大人。”凌风示意身边的侍卫把他们搀起来,说:“诸位认错人了,我不是凌风,只是他派来赍印的侍卫。”他取出印信让王琼交与这些将领验过,又收入怀中放好。又说:“王将军就留在营中,诸位有冤情就向他诉去,我告辞了。”他向众人一拱手,侍卫牵过乘马,这时王明抢过来说:“你不能走,凝威死了,我怎么向王上交代?”凌风冷笑地看他一眼说:“你何用着急,自会有人承担这事。”
他上马绝尘而去,在此地只呆了几个时辰。
第二十二章
此是以往之事,中间种种波折,都在凌风赴北番见到达奚之前。现在他兜了个大圈子绕道拂林回来驻地,迎头就看见朱光把卫国派到他麾下,凌风不禁心中一震。
他嘆了口气对卫国说:“如今大战在即,你来了也好 ,曹玮领兵在外,你就代他统领中军亲卫吧。”
卫国蓦地站起来,大声说:“是!”
凌风朝卫国点点头,他说:“你路途之上辛苦了,先回帐去休息,明日点卯可不要迟误。”
他是普普通通一句话,听在对方耳朵里却另有一番意味,卫国此次应该迅速赶至边境上,他却中途在西北首府平阳停留了两天。他在离凌风府邸不远处的一处客栈里悄悄住下,就遣了个心腹人到那边府里去探听消息。
如今府邸内院只有四五个女人在内,凌风去军中没有带侍女,他把郁李和几个侍女都留下在这边。后墙处有一道角门可以供她们出入,那道门辰时开启,戌时关闭,有几个士兵待在旁边的三间小屋里,定时换人出来把守,他们只注意不让外面的人进来,对侍女们出去是不管的,凌风在这方面是最随和不过的了。
角门开在巷子里,门外来往的人并不多,那人一直在外面窥探,两个士兵见他有些鬼鬼祟祟,遂走过来说:“喂!你这个人,这里是凌大人内院后巷,你来此间做什么?现在我们这位大人是个和善的人,要是碰上别的人,保不住把你当奸细办了。这里没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快走!”
那人陪笑说:“这位军爷,我是府中郁李姑娘同乡的人,她父母托我捎来书信礼物给她,请您代为知会。”
士兵说:“这事你去府门请他们通报长史何先生,我们可不能擅自替你传递。”那个侍从张口结舌,他可不想与何弘面对面。不过此人还算机敏,他马上说:“这位军爷,何先生日理万机,不必为这点小事烦扰他,我也就是想把东西交掉。这样,等府里有人出外,我让她请郁李姑娘出来,当面将书信礼物交予,您看可好?”
凌风出征在外,何弘为他照管后方事务,收取赋税、转输军粮物资、徵发士卒,内外之事一併统之,何弘非常辛苦,这点小事实在不适合再去烦他。士兵点点头,他说:“那你耐心等着吧,要是没有人出来,可不要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