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坐在后堂上,几个属下围着他,站在他身边的何弘,在他右边的几个二十几岁的年青人,都是处理秦某人案子时从平州州学里选出来的,前面的窦仪、程信、孙觉出身商贾之家,于货物装载传运之务颇为熟悉,后面的孙觉、季本精于帐簿文书。在他的左边十数人年纪三四十岁上下,是凌风专门从刑部、大理寺、御史台调来的,精于法律,原先就是他的好助手。凌风打算派他们巡回各州县,清理案件卷宗,受理地方官员贪赃不法的案子。
何弘有些担心地对凌风说:“大人如果逼迫他们过紧,就怕他们干脆袖手不理,坏了您的军机大事。”
凌风说:“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他们如要保官位,不得不奉承我,我也不为难他们,需要的开销必得不会少,不去过分要求他们就是了,我也没有真指望他们做事,能少添些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他挥手让大家下去,转身对何弘说:“你将我这里的情况,拟个奏章上奏王上,我知道我的做法定有可议之处,与其被他人加些蜚短流长报给王上,还不如让我抢个先手的好。”
何弘问:“王上会认同您吗?”
他有些疲倦地伏在案上,向上挥手说:“看吧,要是王上有意见,我再改过。”
朱光用过晚膳,感觉心中很畅快,他今晚是和两位夫人和小辰一起用饭的,两位夫人几乎没怎么好好用膳,一直围着那个小猴子在转,小辰左手拿着玩具小马,右手抓着木头长刀,在朱光的寝宫里奔来奔去,好容易才能哄他吃一两口饭和点心。朱光在旁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像一点不嫌孩子吵闹,反而有些怂恿他的意思在内,宫里人都说那个孩子已经被他宠坏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孩子的喜欢和对孩子父亲的不满似乎是成正比的,当他回到内殿,看见凌风的奏章摆在案上,就不禁皱紧了眉头。
这时,侍卫说:“殿下和少府卿莫韩求见。”
朱光摆手说:“叫他们进来。”
景文和莫韩见过朱光,景文先说:“莫大人有事向王上启奏。”朱光点头,莫韩说:“凌大人上表说,‘西北今年上供朝廷的赋税,因军中之需,要比往年减少三分之一,三年后才恢复常额。’王上顾念军务要紧,因此准了,但朝廷开支巨大,缩减不易,要是过于撙节,恐朝廷体面攸关,因此请旨定夺。”
朱光面上顿时有些不悦,他说:“能省就省些,你和景文商议,看着办吧!”
景文在旁说:“凌风仗您宠他,行事也太过嚣张。他口口声声说要打达奚,却始终按兵不动,却剋扣对朝廷的进奉。他说府库短缺,王上可知,今次西北饥荒,他不肯开仓放粮,却将粮食卖给奸商图利,我看他一心只想着自己捞好处。”
朱光哦了一声,说:“那西北一定饿死了不少人吧?”
景文一时语塞,但马上说:“无论如何,凌风孜孜于小利,实在有伤体面。”
朱光默然,他不耐烦地说:“好了,我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去吧!”
他晚上回到寝宫,顺贞夫人说:“凌夫人来了,正在后面陪着孩子呢?”
他有些鄙夷地说:“孩子有你们抚育,不用让她过问,商人家出生的女儿,懂什么大体?”
顺贞低声说:“人家毕竟是孩子的亲娘呀!”
朱光高声说:“早知如此,就不该让凌风娶商贾家的女儿,他现时也学会像商人一样和我讨价还价了,以前他可不是这样的人。”
琼英在隔壁听见这话,不禁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第二十五章
他坐在书房里,那眼神里有些迷茫之色,桌边有几个空酒壶乱糟糟堆在一起。现在正是盛夏时节,书房里十分燥热,院子里绿色繁茂的树木上满树的知了“吱—吱—吱—吱”放声齐鸣,使人更加觉得烦躁不安。
书房的门被轻轻敲了一下,他低声说:“进来。”曹玮一进门,就闻到一股强烈的酒气,脸色顿时暗了下来,说:“大人,您又在喝酒?”
凌风没有看曹玮,他浑身瀰漫着酒气,脑子里昏昏沉沉,也许人在兴奋投入了一段时日之后,总会陷于不同程度的倦怠无力之中,变得非常消沉,他现在就是如此,满桌的公务堆在那里不想碰一下,却整天与酒杯为伴。
他慢慢抬头看了一眼曹玮,那样子有些犹豫,曹玮看他如此,他毕竟是凌风的心腹人,于是轻声问:“大人是否觉着寂寞,要不要我给您想想办法?”
对方沉默了很长时间,他年轻时对自己放任过一阵子,娶妻后开始尽量收敛自己,如今妻儿不在身边,他实在是有些寂寥了, 但这里比不上京城,他自己目标太明显,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里,不像京城里景文有几个情妇,面子上还能行若无事,要他在这里像景文这样,大概早就吵翻天了。
凌风对曹玮说:“算了,我累了,你让郁李来侍候我就寝。”
曹玮扶他到卧室里就出去了,凌风沐浴更衣后躺在床上,郁李为他放下帐帘,他看着她苗条的身姿在眼前飘来飘去,酒一上头,禁不住感到心动神摇,他低声说:“郁李,你过来。”她转过身来看见他的眼神,轻轻向后退了一步,颤声说:“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