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又说:“我知道我劝不了你,也许人生在世,有些事情未必要知道答案,苦苦追寻,只是多增烦恼罢了。”
凌风在马上带有香炉,他将它摆在施云的棺椁之前,点了三支香插在香炉里,跪下来朝着棺椁拜了三拜,口中默默祷告。景武在旁边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他朝凌风点了点头,上马命人前行。凌风站在路边,看着清烟在空中缭绕升起,眼前景武的身影越行越远,终于看不见了。
他回到家里,只见几大本帐簿端端正正摆在他书房的桌案之上。
第二十章
晚上凌风迟疑着对妻子说:“琼英,我和王上起了些小冲突,想一个人到乡下去静一静,你和小辰先回岳父家里去居住,这样好不好?”
妻子望着他,说:“你自己有心事,我也不管,也许你以后会告诉我。我是你的妻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和你分开,你真的要抛弃我们吗?”
他说:“是我对你和孩子不起,但我的心已经乱了,不知以后的路该如何走。我要找回自己的本来面目,这样才能挺起胸脯做人。”
他的面上浮现出一丝自嘲之意,从抽屉的深处取出一张陈旧的房地契来,这是他母亲生前留下的,在京城临近的的一个州里,十几亩薄田,一个小小院落,他已经派人前去看过,那里没有人占住,将房屋修缮一下,就可以住人了。
琼英自他手里拿过地契,说:“你到哪里,我也会跟过去,我们结合以来,你一直忙忙碌碌,能和你长久厮守,比那些荣华富贵重要的多。”
他犹豫地把她搂在怀里,心中充满感激和愧疚,为什么他总是亏欠她们,这笔帐何时能还清呢?
次日他进宫将帐簿交与朱光,朱光望着他说:“你可真好啊,一转身就脱手而去,你把我当做什么了?”
凌风说:“我有嫌不能自明,不敢欺陛下之心。陛下*安康,定能长乐百年,请恕我不能侍奉您了。”
朱光说:“你心中明白却不告诉我,这才是欺骗,你真想一直揪住我的心肝吗?”
他沉默以对,朱光指着他说:“就算我做了些错事,我真没有想到会报应在你身上。你这个白眼狼,我养你这么大,就落到这样一个结果吗?你死在外面好了,永远不要回来!”他将那些帐簿向凌风身上扔去,其中一本正砸在他额头上,顿时泛出一片青紫。他一笑,向朱光拜别,飘然离去。
他们一家三口来到乡下居住,这里离州城不远,环境清幽,田土也很肥沃。村庄里有一百来户人家,看上去安宁祥和,像个平静的乐土。
小院用竹篱围绕,筑在山脚下,有一条小河从旁边流过。进门是三间茅草顶的门房,由门房进去,是一个院落,两边厢房,左边有个牛棚,右边是个粮仓,堆放收下来的粮食和草料。正中间是三间正厅,从厅后的过道进去,是三间卧室。厅前种植几株桃李树,时近初夏,繁花都已凋谢了。
他提着锄头,欲往田间锄草,妻子琼英带着儿子小辰,跟在后面送他。小辰有一岁多了,已经可以自己走路,也会叫爸爸妈妈了。凌风笑着对儿子说:“乖乖,今天还跟爸爸去田里不?”儿子松脱了妈妈的手,紧走几步拉住他的裤腿,小脸却望着妈妈,像是恳求她批准似地。琼英皱眉说:“我巴不得你带他出去,免得妨碍我做家务,可是现在天气热了,他衣服单薄,田埂上不平整,要是跌一交怎么办?你干活又不能照应他。”
凌风微笑说:“你怕没人管他,我猜我还没到田上,赵家那哥儿俩已经候在那里了。”他所说的赵家弟兄赵大赵二,是几乎同时和他到这里的,寄居在隔壁的一户人家里。每天他一露面,两人雷打不动,就会跟过来,像是没有其他事可干一样。
这是忽听门外有人把柴门敲得山响,夫妻二人都吓了一跳,琼英轻声说:“怎么?会有人找到这个地方吗?”凌风定了定神,前去把门打开,只见门前站了两个差役,他们迎头就问:“你们家谁是当家的,叫什么名字?”
凌风说:“我叫越石,这里是我的妻儿。”差役点点头,打量他一眼说:“看你像个读书人,怎么也干起农活来了,那可是下等人做的事,怎么着也教个书什么的,才像个样子。”
凌风说:“我家业败落,就留下几亩薄田,僱工不起,只好自己去做了。两位上差前来,有什么见教呢?”
两个人皱眉,心想碰上了个穷酸,能榨几文就几文吧。于是乎就说:“朝廷在西北*北番,遭遇强敌,死伤了数万人,粮食军械消耗巨大。如今边境局势紧张,凡我大秦子民,当为国出力,王上下诏:‘民人每人需缴银币一枚,充作军费。’我们看你儿子太小,施恩免了他的份额了,你们夫妻二人的两份,现在拿来吧!”
他们开始说起,凌风就心中一惊,西北真的败了?等听到最后,不禁火往上撞,他说:“西北纵容失利,朝廷自有积聚在。若为一次失利就加收贡赋,人民原本生活艰辛,如此侵凌怎能经得起呢?这是谁的主意?”
那差役揪住他的衣领说:“你小子竟敢非议朝政,你有几个脑袋?不肯付钱是吧?我们自己进去搜好了,来,咱们把他的牛牵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