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武恨恨地说:“陛下真是慈悲心肠。”
朱光说:“他的能力我是知道的,当时百废待兴,多一个人助力也好,濯拔旧敌,正好显示我的容人的雅量。但他有了你母亲,就如老虎添上了一对翅膀,我膝下子胤单薄,他做我的女婿,我说什么也不放心。”
“他文武双全,智勇过人,如果外依拂林,内争民心,与我争夺大秦的基业,国内非掀起一场变乱不可。你父亲对我来讲就如芒刺在背一样。”
景武说:“你连我出生也等不及?”
朱光说:“我遣他回拂林,也想挫挫他的锐气,如果他不回来,那就太好了。他在那边声称不会对不起故国,一个人不能脚踏两只船,在两边牟取人心。”
“在他归途中我与他相会,我叫他带兵攻打拂林,他说什么都不答应,这样就怪不得我了。要保持国家稳定不能出变故,就要先发制人,下此狠心才是。”
朱光看着景武说:“我是未想到你母亲马上也会过世,可是我也尽力去补偿你了。你从小锦衣玉食,待遇完全与景文一样,只要你自己努力,也未尝没有机会。而且,我叫凌风照顾你,虽然你一直不喜欢他,可是他对你无微不至,也算尽了力了。”
景武心里越来越激愤,朱光但为自己辩护,却没有一丝愧悔之意。他指着朱光说:“你杀死我父亲,害死我母亲,无论如何,他们都是你的女儿女婿,你这样做,到底有没有人性?我就算有一口气在,也要报父母之仇!”
朱光面色铁青,坐在那里看着他:“就因为你是光仪唯一的儿子,我才能包容你到现在。你以为你一战成名,就了不起了?那全靠人家帮衬抬举而已。你在此娇生惯养,知道什么人心?你到了拂林,安分守己还好,若一心还想着报仇,我怕你会死无葬身之地!”说罢,他拿起案上的砚台,狠狠的摔在地上,那石砚顿时四分五裂。殿外的侍卫宫女纷纷沖了进来,景武不由得去摸肋下的佩剑。朱光说:“赶他出去。”侍卫们前来推搡,被景武的一双怒目吓得缩了回去。景武看着地上的砚台说:“上天在上,我若报不了父母之仇,甘愿也像这个砚台,粉身碎骨而死!”他抽出佩剑,扔在地上,周围的人吓得呆住了。景武转身向外走,朱光一度想命人拦住他,但身子僵在那里,最后还是没有任何动作。他示意侍卫拾起地上景武的佩剑,盯着它望了许久。
景武飞马一直回到家中,见到妻子瑶华,他愤怒的说:“朱光已经直认杀害我父亲,此恨此仇,我与他不共戴天!我们即刻启程回拂林去,在这里我一天也不想待了。”
瑶华喃喃地说:“我还没有去辞别父母呢。”景武看着她说:“你是怎么回事,早已决定的事,为什么还要拖!你心里在想什么!”他的声音很大,儿子庆铭由乳娘领着蹒跚着走过来迎接父亲,被他声音吓怕,他伸开双手,渴望地看着母亲,扁起小嘴大哭起来。
瑶华抱着儿子,低声说:“我嫁给你,自然随你所之,我们要去拂林的事,舅舅定是与父母说过了。你现在就要走,我差人去和他们辞别一下也就是了。若是和他们面辞,我真也不知和他们说什么才好!”她不禁抱着儿子也是失声痛哭。
景武一顿足,“哭,哭,你就知道哭,你可知道我心中像火燎一般。”
晚上管家来报,说:“荣学士荣夫人来了。”荣夫人见到女儿,母女两人即将远别,离别之苦自不待言,荣学士面色虽有不悦之色,但碍于女儿,也没有发作出来。
次日景武只带着几个亲信僕从,瑶华带贴身两名侍女,乳娘抱着庆铭,众人先至施云停灵的地方将棺椁移出,装载在大车上运回拂林。停灵的正厅里,桌案上供奉着施云与妻子光仪公主的灵牌,景武对着母亲的灵位默祷说:“母亲,孩儿不能带您的灵柩归国,但我复仇之后,一定会带您的灵柩回国与父亲团聚。”他将灵位收好,缓步走出馆驿。
他昨日与朱光冲突的事闹到众人皆知,今日大家都不敢来送他,景武一行人来至大道之旁,只见凌风等候在道旁,身边的小树上拴了一匹马。
景武强笑说:“凌大人对我真是仁至义尽。”
凌风面有异色,迟疑着不知说什么才好。他沉默了半天,才说:“景武,王上抚育你长大成人,这个恩情不能抹杀。他是你的外公,报仇的事,你再想想,不要操之过急。”
景武说:“凌大人,你读了这么多书,应该知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句话。我恨不得当场手刃于他,现在你劝我三思,这样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凌风望着身后施云的棺椁说:“景武,家国天下,恩怨情仇,有好多事是说不清楚的。你孤身一人到拂林去,那里政局不稳,人心险恶,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太平,怕只怕有人要利用你复仇之心,把你当枪使。更何况你也会威胁到某些人的利益,现今世上以‘利’字当头,一旦触及到这个,就是至亲之人也可能翻脸,你深恨王上,可要知道旁人比他也不遑多让。”
他想了想又说:“你伯父是实心待你,但你堂兄兴元王子野心勃勃,早已把他父亲的领地财产当做囊中之物,他在拂林颇有根基,你一定要小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