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光说:“我把他养育成人,悉心栽培他,给他权力和财富。我为他所做的,不比景文和景武少。他这个聪明人,真的会不明白?要说让他归宗认父,也不过是捅破一层纸罢了。但此事关系王位继承的归属,乃是了不得的大事,怎可草率而行?况且,我现在越来越摸不透他的心思,看他对我又哪有一点父子之情!”
朱光停了一下又说:“等这个孩子生下以后,若是男孩,我就要把他接进宫里抚养。景文耽于酒色,他的几个孩子也资质平庸;如果凌风之子可以造就,那就太好了。”
凌风安置妻子睡下,自己在灯前发愣。琼英轻声问:“你怎么还不睡呢?”凌风说:“我在想王上白天的举动。”琼英说:“王上是有点古怪,他这是为什么呢?”凌风说:“他是怪我没有即时禀报他。我之所以迟迟不报,是不想给你压力。王上的恩宠,有时真也是个负担。”他将妻子搂在怀里,说:“我有时真想和你两个人逃离这个地方,找一个安静的所在生活,那该多好啊!”
次日凌风在衙署办公,何弘递上一卷文书,凌风展开一看,是和国中首富陶朱签订的,购买宫中日用香料的合同,陶朱是琼英之父。凌风沉思良久,把何弘叫过来说:“陶朱是我的岳父,这样做不太好,还是向他人採购吧。”何弘说:“大人一心为公,谁人不知?我们一向是在他那里购买的,另觅人家未必经济。”凌风说:“此一时,彼一时,该避嫌的时候一定要避嫌,你再辛苦一下,找其他商号去问问。”
陶朱在家里看手下人清点货物,他的业务遍及全国和海外,拥有许多货栈和码头。相形之下,京城中的住宅不算很大,每天人来人往十分拥挤,言谈声、算盘声、吆喝声十分热闹。有个伙计挤进来说:“老闆,同宫里那笔香料生意已经定下来了,我们的伙计已经去取合同。”陶朱点头。伙计又说:“您一直担心凌大人做了您女婿会影响生意,这不,还是一切照常?我们又不会多赚他们钱,大家是公平交易嘛。”
这时去取合同的伙计回来了,他有些慌张地说:“老闆,合同没有取到。是因为……”陶朱脸一沉,说:“是被他卡住了吧?”伙计吞吞吐吐地说:“他们只说还有变化,要再等等。”
晚上凌风特意早些回来,陪妻子去探望岳父。他对妻子说:“你怀孕的消息王上都知道了,岳父还蒙在鼓里,真是太对不起他了。”琼英笑道 :“你怕他也先从别人口中知道,也像王上一样发火是不是?”凌风暗想:“我怕他不是要单为这事发火吧,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上灯时分,陶朱正坐在厅上,门上的僕人来报,小姐和姑爷来了。他话音未落,凌风和琼英并排进来,后面两个僕从抱着礼物。琼英满面笑容,说:“父亲,我和凌风来看你来了。”陶朱坐着不动,说:“女儿,你来啦!啊!凌大人怎么也有空来?。”他女儿嗔道:“您怎么这么和您女婿说话呢?”凌风有些尴尬,他说:“岳父大人是怪我来得太少了吧。”陶朱瞪了他一眼,琼英上前拉住父亲的胳膊说:“您也知道您女婿公务忙嘛,我们来是给您报喜来啦!”陶朱说:“我有什么喜事?”琼英满脸羞色说:“您……您要抱外孙啦!不是喜事吗?”
陶朱睁大眼睛说:“是真的吗?太好了。”他看着凌风,面色又沉了下去,凌风对妻子说:“琼英,我有话想和岳父单独说,你在这里坐一下。”
陶朱说:“也好,我们到书房去吧。”他们在书房坐下,凌风说:“岳父大人,那笔香料生意,是我给压下了。”陶朱哼了一声,说:“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你。”凌风说:“您道我却是为何?”陶朱说:“不过是为了避嫌罢了,你一向自命清高,这谁不知道?”凌风说:“您要是听了我这番话,也会认同我的决定的。
两人落座,陶朱说:“你现在到底有什么话说,就请讲吧!”
凌风盯着陶朱的眼睛说:“我这样做,就是为了要疏远您。”
凌风平时对人谦和有礼,对长辈更是尊重有加;陶朱没想到他会这样说,真好似闷棍打下来,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书房里很寂静,凌风慢慢站起来,望着窗外的一弦弯月,说:“您当初不想把琼英嫁给我,您可还记得?”
陶朱说:“你就因为这个对我怀恨在心?”
凌风说:“我今天的荣华富贵,都依託于王上,倘若他一旦驾崩,后面的事情谁也不好说。我今天和您疏远,是让您以后行事有一定余地,我一旦失势,您不会受到牵累,说不定还可以救到您的外孙。”
陶朱低声说:“别人都在说,王上之所以迟迟不立王储,是因为你的原因。你应该尽力孝敬王上,讨他开心,这样未尝没有继承王位的机会。”
凌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又慢慢把茶杯放到桌上,他借着幽暗的灯光端详墙上一幅《千里江山图》,缓缓地说:“您真以为我没想过?但景文是王上的嫡孙,由他继承王位是名正言顺。现在他亲戚同党遍布朝野,真要说把他拉下马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王上中意我,景文又岂能甘心,非得有一场大的震荡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