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顺是什么东西,想当年只是寄託自己府上的一个门客。他癞蛤蟆想吃天鹅,竞偷偷打起自己女儿的主意来,被自己发觉后赶出家门。也并不是自己嫌肃顺门第低,他还是王族出身呢?但他渐渐发觉肃顺虽有高贵的背景而实际是地痞无赖之徒,是投机钻营过河拆桥的卑鄙小人。
谁想到肃顺被自己赶出家门后又投到恭亲王奕䜣门下,竟然博得奕䜣重用。自己曾到恭亲王府向奕䜣揭露肃顺是不可相处的小人,谁知奕䜣不听,结果肃顺到奕䜣那里总共不到二年,肃顺利用咸丰皇上与恭亲王的矛盾大做文章,从出卖奕䜣上博得皇上的好感,从而又抛弃奕䜣成为皇上心目中的红人。
今科顺天乡试皇上命自己作主考使他受宠若惊,这几年皇上一直在打击老臣,穆彰阿被革职,祁寓藻无奈告病回乡。去年,耆英被斩首,曾经出人军机的老臣仅剩下周祖培和翁心存等人,也因肃顺排挤而不得重用。不料,自己今天不死也落个充军戍边的不孝之名。
柏葰正在左思右想,沉重的狱门打开了,柏葰睁眼一看,是自己的老友体仁阁大学土翁心存来探望自己了。到底是老朋友了,谁还能记起自己,谁又敢和自己接近呢?柏葰眼睛一酸,流出泪来,他握住老友的手说:
“二铭——”
翁心存见柏葰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也十分难受,他边给柏葰擦去脸上的泪水边安慰说:
“柏学士,一切保重,相信皇上会有给你平冤昭雪的一天,你的日子难过,我们的日子也不容易,权奸当道,忠贤受害,自古皆然。”
翁心存说道,又很内疚地嘆口气:
“老友无能,让你受此天大委屈,在军机处评议给你定罪时,我们几人都遭到肃顺小儿的打击,没有能够为你争得到合理的处置,觉得实在无颜面见老友。”
翁心存说着,眼睛也湿润了。
柏葰反而镇静多,他不无悲愤地说:
“这也是我自作自受,当初听说是肃顺和陈孚恩举荐我做主考,我十分纳闷,平素和肃顺一直不和他怎会举荐我呢?如今想来,这完全是一个圈套。”
翁心存动情地说:“肃顺是卑鄙小人这是众人皆知的,想不到当年的一班老友陈孚恩没有一点骨气,竟成为肃顺府上一只犬牙,说起来都让人脸红。”
柏葰嘆口气,“陈孚恩是怎样的人翁兄不太了解,他也同肃顺一起都是无耻小人,也可以说是沆瀣一气吧。当年林则徐无辜被放逐,大学士王鼎尸谏父皇,谁知哪遗书落到陈孚恩手中,他就是凭藉着篡改王学士遗书而依附权相穆彰阿,才从一名七品小京官爬上高位的,这样的人如今重走旧路依附肃顺也是合情合理。”
翁心存一听,气呼呼地骂道:
“真是吃屎的狗离不开茅坑!真是可恶透顶,他去吃屎没人阻拦,何必又把自己的脏屎泼在他人身上呢!老夫实在不了解这样的人是何心态?”
“翁兄有所不知,陈孚恩如此打击陷害于我,要置我于死地是与他的利益有关的。他的儿子陈景颜本是纨胯之子,不学无术,也参加了今科的乡试,曾找我高抬贵手让其一个名额,我没有接受他的赠送,并训斥了他一顿。陈孪思后来又疏通两位副主考程庭桂和朱凤标,才勉强挤人金榜。案发后,他为了躲避惩处自然投靠到肃顺脚下,反而成为军机处的大红人,其子虽有舞弊行为却逍遥法外。”
“唉,这真叫奸臣当道!柏学士你一走我也不在朝中呆了,你的今天也许正是我的明天,不如趁早告病回江苏常熟老家颐养天年,也许将来还能保存一具全尸。”
柏葰一听翁心存说得如此伤感,又抑止不住泪流满面。两人正沉浸在无限的伤感之中,猛听身后一阵跑步声,两人抬头一看,只见刑部尚书赵光捧着圣谕快步来到跟前哭道:
“柏大人,不好了………”
赵光说道,已经泣不成声。
翁心存接过圣谕一看是处斩,也是大惊失色,因科举案杀军机大臣兼大学士在大清朝开国以来是没有先例的。
翁心存不相信地问:“赵尚书,有没有搞错?”
赵光摇摇头,“同刑的除了柏大人外,还有同考官浦安。兵部主事李鹤龄、刑部主事罗鸿绎、候补郎中程炳采。”
翁心存更加惊奇地问道:“皇上不是口谕对程炳采从轻发落吗?他是代弟受祸,程秀都已经无罪释放,程炳采又为何要处斩?”
赵光小声说:“据说是肃顺向皇上建议处死程炳采,如果放过程炳采,他获释后一定宣扬这乡试案背后的一些内幕,对皇上和皇后等人不利。”“那程庭桂、朱凤标呢?”柏葰平静的问道。
“皇上加恩充军边台。”
柏葰绝望地大叫道:“皇上决不会至臣于死地的,都是肃顺小儿从中拨弄是非害我。”
无奈、苍凉悲怆、绝望的声音在昏暗的监狱中飘荡着,飘荡着……
咸丰八年(戊午1858)的顺天乡试案以主考官柏葰的人头落地为结束标志,就在菜市口柏葰等人血洒黄土的同时,刑部大堂的一间秘室里肃顺正在训话:
“把那个京城唱戏的平龄也送上路吧,让他去阎王爷那再唱出戏,同时也让他陪陪柏葰老儿一同上路,他们边走边唱好热闹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