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吃什么都不香了。
文三儿在感嘆之余又想起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赵家是呆不下去了。自己是罗小
姐请来拉包月的,如今罗小姐不在了,自己也该捲铺盖走人了。
文三儿想来想去,决定还是搬回同和车行,虽说搬走的时候和孙二爷翻了脸,
这会儿再回去有点儿臊眉搭眼,可事到如今,文三儿顾不上面子的问题,关键是要
找到一个能睡觉的地方,这比面子更重要。
文三儿战战兢兢走进孙二爷的客厅时,孙二爷正在准备鸟儿食,他把一块精瘦
猪肉用剪子剪成肉虫子大小的条状,晾在铺着油纸的案板上,准备晾得半干时餵鸟
儿。这是京城养鸟儿人的无奈之举,但凡名贵鸟儿都喜欢吃活昆虫,但此时正值隆
冬,无昆虫可寻,只好用精瘦猪肉剪成虫子状来骗鸟儿。看来孙二爷养鸟儿也算上
了道儿。
文三儿向孙二爷鞠了个躬,怯生生地说:“二爷,我给您请安啦。”
孙二爷抬起眼皮瞅了文三儿一眼,突然很夸张地站起来向文三儿回礼:“哎哟
呵,这不是文爷吗?您坐,您坐。”
文三儿被孙二爷的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小声说: “二爷,您……您还
是叫我文三儿吧……”
“这哪成?爷就是爷嘛,您就是我文爷,好嘛,我听说文爷进了将军府,出门
坐小汽车,屁股后面还跟着护兵,夜里睡觉都睡在钱柜上,您坐好,我这就给您行
大礼。”孙二爷做出要下跪的姿势。
“二爷,您就别寒碜我了,我文三儿不懂事儿,得罪过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别跟我一般见识,我给二爷赔不是了。”
孙二爷冷笑道:“文三儿啊,我瞧出来了,又没地儿住了是不是?这时候想起
二爷来了?你他妈的不是这个‘局’那个‘局’的吗?不是要把二爷我当汉奸抓吗?
这会儿怎么又腆着脸回来了?”
文三儿赔笑道:“二爷,我当时也就是舒坦舒坦嘴,俗话说水大漫不过桥去,
我文三儿在外边折腾了一圈儿才发现,没您孙二爷罩着还真不成,这不,又回来了
……哎哟,二爷,您这是弄鸟儿食哪?这种事儿您怎么能亲自动手呢?随便跟哪个
伙计说一声,捎带手就给您干啦,这帮孙子也太不懂事儿了,您放这儿,您放这儿,
我来……”
见文三儿服了软,孙二爷的脸才由阴转晴,他指着文三儿的鼻子教训道:“文
三儿啊,你兔崽子刚才说了半天,就这一句话说到点儿上,水大漫不过桥去,这话
倒不假,那天要不是你小子跑了,二爷我非把你这两片儿嘴给‘锔’上不可,翅膀
硬了是不是?敢跟二爷犯各了?我正琢磨着怎么收拾你呢,好嘛,再找就找不着你
了,再一打听,说是你小子去将军府当差了,好嘛,鞋帮子改帽檐儿——你还一步
登天啦?当时我就说了,文三儿那小子就是一穷命,给他多大福儿都享不了,天生
就是倒霉蛋,人家好好的将军府,你不去什么事儿都没有,你一去就让人抄了家,
你说,你不是丧门星是什么?也就是二爷命硬,敢孵你这王八蛋,二爷我不怕孵出
个王八来反咬我一口……”
文三儿接过剪子一边剪肉条一边附和着孙二爷:“没错,二爷,真要孵出个王
八来,我就去买只鸡和王八炖一锅菜孝敬您,这可是名菜,有讲究的,叫‘霸王别
姬’。”
孙二爷照文三儿后脑勺就是一巴掌,笑骂道:“你个小王八蛋,怕是怎么孵也
孵不出个王八来。”
“那……二爷,我可把铺盖又搬回来了,您就可着劲儿孵吧。”
“嗯,给个半价儿,从明天起就给我遛鸟儿去。”
“您就放心吧,二爷,我怎么伺候您就怎么伺候这鸟儿,尤其是那两只画眉,
那公的就是我爷爷,母的就是我奶奶,它们下的蛋就是我兄弟……”
“去你妈的,这是怎么论辈分呢?你爷爷奶奶下的蛋怎么成了你兄弟?
那是你爹,懂不懂?“
“对了,那是我爹,我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不过二爷呀,我得给您提个醒儿,
共产党说话就要攻城了,听城外回来的人念叨,说炮管子像树林子似的,一片一片
的,炮口都跟水缸那么粗,这会儿去遛鸟儿,您就不怕炮弹把我爷爷奶奶给炸死?”
“嗯,我听明白了,你小子不是怕炸着鸟儿,是怕炸着自个儿,那这样吧,遛
鸟儿的事儿你就别管了,至于住宿嘛,我这儿的房钱有点儿高,按天儿算,一天一
块大洋,您要是嫌贵,就住六国饭店去。”
“别价,二爷,我乐意遛鸟儿,没说不去呀,得嘞,我豁出去了,反正是人活
百岁也是死,不就是炮弹吗?我早想好了,炮弹一落下来我就一个饿虎扑食趴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