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小人,共产党和国民党之间的恩怨他管不着,保密局的刑讯手段徐金戈太清楚了,
要是把方景林送到那里,自己可真成了卖友求荣的人。
从爆炸现场回来整整两天,方景林一直处于昏睡状态,恍惚中他走进一片薄雾
笼罩的山野……郁郁葱葱的峰峦,落日染红的崖壁,琴韵琤瑽的流泉;山那边飘浮
着朝雾夕岚,撩人春困的丝丝细雨,如火如荼的半坡秋枫,如梦如幻的淡月疏星,
轻柔如絮的鹅毛大雪……
在春夏秋冬季节的不停变幻中,面容娇美的罗梦云轻轻向他走来,张起双臂环
绕着他的脖颈,她的目光柔和如水,迷离如梦,她依偎着方景林悄嗔嚯笑,呢喃密
语……
即使在梦中,方景林也能深刻地意识到,罗梦云不在了,她像梦一样消失在一
团炫目的火光中,方景林泪如泉涌,五内俱焚:在梦中他死死握住罗梦云的手不忍
离去,而罗梦云却将视线移向苍茫的远方,她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犹如冰块慢慢
融化在水中……
一阵轻柔的歌声飘渺而至,只见四野阒寂,细雨交织出一片迷濛的温情……
方景林站在生死的界河岸畔,撕心裂肺地呼唤着,却听不到罗梦云的回音,唯
见远方草木萋萋,雾霭绵绵,寥廓云天和苍茫大地寂寞相守,脚下的河水无声地长
流,带走了他的眼泪,他的痛苦,他的绝望……
等方景林从昏睡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已经完成了一种精神的蜕变,
像换了一个人,从此他不会再流泪,他的心变得像岩石一般坚硬无比。
徐金戈带着一篓水果来宿舍看望方景林,两人一见面只是对视了一眼,彼此都
从对方的目光中读懂了所要表达的信息。徐金戈面无表情地问:“景林兄,让我猜
猜看,此时你在想什么,我想你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一枪干掉我,对吗?”
方景林微笑着回答: “说真的,有这个愿望,而且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徐金戈点燃一支烟,注视着方景林说:“可以理解,胜者王侯败者寇,胜利者
无论做什么都是在维护真理,是因为他拿到了关于真理的解释权。
作为失败者,我得认这个帐。“
“还有个办法,在失败前把该解决的事都解决掉,这也是一种不错的方法,金
戈兄,你难道不想试试?”方景林挑衅地说。
徐金戈摇摇头苦笑道:“那又何必?古人云,君子绝交不出恶言。既然连恶言
都不能出,又怎么能加害于朋友呢?除非我们不是君子。”
“你的意思是,将来有一天,希望我也做个君子?”
“不,你理解错了,我只说我自己,却不要求你回报,不然我们就成了在讨价
还价的商人,你知道,为了干掉敌人,我可以对着自己的胸膛开枪,难道还怕别人
杀我?”徐金戈站起来向方景林敬了个礼,“保重!景林母,在历史的大背景中,
个人的命运无足轻重,顺其自然也许是最好的方式,再见!”徐金戈说完便向门口
走去。
“金戈兄……”方景林轻轻喊了一声,徐金戈停住脚步却没有回身。
“几十万大军已经把北平围得像铁桶一样,几千门大炮的射击诸元也早已标定
完毕,也就是说,我们可以按需要将炮弹打到城内任何一个目标上,、而不会殃及
民房,城内的守军就像砧板上的肉,快沉的破船,你难道就心甘情愿随这条破船一
起沉没?为什么不採取一种更明智的办法?要我帮忙吗,金戈兄?”
“不,战争中没有个人意志,军人以服从为天职,长官要打我打。长官要降我
降,总不能哪边势大就上哪边的船,做人不能这样,这条船就算要沉没,我也没有
选择,随它一起沉掉就是了。”徐金戈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出门。
当罗梦云引爆炸药时,文三儿正好站在院门口,他被这一声巨响震傻了,竞呆
呆地仰起脖子,眼睁睁地看着冲击波扬起的碎砖烂瓦往下落,要不是旁边有人推了
他一把,文三儿很可能被砸破脑袋。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罗小姐为什么会如此不要
命?在文三儿看来,罗小姐不就是当了共产党吗?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又没有偷
钱庄砸明火,也没刨了皇上家的祖坟,有多大罪过?文三儿觉得当时如果罗小姐走
出小楼,和徐爷找个茶馆好好谈谈,自己再替罗小姐美言几句,徐爷不会不给自己
这个面子。认识罗小姐不是一年两年了,以前还真没看出来,这小娘们儿说话细声
慢语。
性子软绵绵的,从没见过她和别人红过脸或争执过什么,唯独那天罗小姐不知
犯了哪门子邪,脑袋一热就拉响了炸药包,为这点儿事儿值当吗?按理说大户人家
的小姐都该比自己这号人明事理,连自己都明白的道理,她罗小姐愣是不明白,俗
话说得好,好死不如赖活着,人不管到了什么份儿上,只要命在什么都好办,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