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目无余子的人很难在人人都自视甚高的大宋官场混明白,姚嗣宗最后也没能显贵。
张青年和吴青年也没能通达,科举屡屡碰壁,因此郁闷至极,他们经常借酒消愁,然后写诗发泄怨气,姚嗣宗诗曰:“踏破贺兰石,扫清西海尘。布衣有此志,可惜作穷鳞。”张元也曾作咏鹦鹉诗:“好着金笼收拾取,莫教飞去别人家。”此中已有另攀高枝之意。
但他们不甘就这样灰熘熘地离开母国,还想最后一搏,便学班超去投笔从戎。当时正值元昊加紧称帝建国的步伐,宋朝也嗅出了不安的味道,西北边境也在准备应变,自负有王佐之才的张、吴二青年想抓住这个机会谋取晋身。
来到边境,心高气傲的二人不甘心低声下气地去拜见官员,就找人刻了块石碑,凿上自己写的诗,僱人拉着成天在大街上转悠,想以此来造成轰动效应,引起边防高官的注意。还别说,这招挺好使,边帅还真召见他们了,但谈了一番话之后就没了下文。
张、吴这二位,干等了好多天,知道不是科举出身的自己不受重视,想在大宋出人头地是没指望了,最后下定了投奔西夏的决心。但人都是有感情的,故国难离,他二人在项羽庙泪如雨下,高歌三天,慷慨悲凉的歌声绕樑不绝。
正所谓亦哭亦歌奇男子,两人自负奇才,却屡次不被赏识,不知道是二人的不幸还是大宋的不幸。
痛哭一场之后,二人偷渡边关,进入西夏,一路跋山涉水,在景祐四年(1037)来到西夏都城兴庆府。二人故伎重演,不去求见西夏高官,而是成天在城外的一家酒店酗酒,喝得昏天黑地之后就在墙上来点“涂鸦”,写上“张元吴昊到此一游”之类的东西。
此时他们已把姓名改为张元、吴昊,故意用了元昊的名讳,再加上他们到处在墙上题名,果然引来了西夏人的注意。不过,他们不是被客客气气请去的,而是被巡查的西夏大兵一根绳绑到了官府。
元昊听说有如此胆大妄为的人,就想亲自见见,见到这二位后,元昊斥责他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触犯我的名讳,你们看来是活腻了吧?”
张元、吴昊并没有像元昊想像的那样害怕,反而冷笑两声,说道:“你连祖宗留给你的姓都不在意,怎么就在意自己的名字呢?”
这话一入耳,元昊僵在了当场,因为他此时还在姓宋朝赐给他的赵姓。元昊毕竟是一代枭雄,很快就恢复常态,微笑着看这两位,他已经明白这二位是有为而来。
元昊留下张元、吴昊长谈一番,觉得二人确实不凡,就马上赏下官职,二人梦寐以求的富贵,终于在西北边陲到手了。时间不久,元昊还派人偷偷地把二人的家眷接到西夏,二人对元昊更是感激。
被宋朝弃置不用的这二人,不过是许多有类似经历的人的一个缩影,元昊在这些汉族人才的辅助下,在第二年称帝,他称帝建国不久,就任命张元为中书令,吴昊也被重用。
要说西夏的中书令有职有权,相当于宋朝的参知政事,不像宋朝只是一个荣誉虚衔。张元当上了副宰相,一步登天的他对元昊感激涕零,从此就把自己彻彻底底、从里到外地卖给了党项西夏。
张、吴二人对元昊在大政方针的制定上,起了极为重要的作用,史称“夏人以为谋主,凡立国规模,入寇方略,多二人导之”。这二位对宋朝不重用自己,始终窝着一肚子的邪火,总想狠狠报复一下,能把大宋灭了最好。
他们竭力鼓动元昊独立,给他讲历史上匈奴人刘元海、前秦氐族苻坚和鲜卑北魏的功业,其实不用他们说,元昊早就有这个心思,但他们的话也起到了火上浇油的效果。
张元不仅在语言上煽动元昊称帝自立、夺取宋朝领土,还亲自操刀制定了对付宋朝的战略方针。他对元昊说:“先夺取关中,据山河雄关之险,对宋可攻可守,大占主动。然后再联合契丹,让他们进军河北,我们两面夹攻,宋朝首尾难顾,只好听任我们的宰割。”这条计策绝对称得上狠毒阴险,假如辽国撕毁和约挥兵南下,党项西夏兵锋东指,整天不思武备的宋朝存亡还真就难说,也许靖康的那一幕就会提前上演。
张元、吴昊的遭遇本来让人扼腕嘆惜,可他们在投靠异族之后,竟想用一个国家和民族的灾难为代价,来发泄自己的个人怨恨,这种做法实在是十足的小人行径。
元昊的野心再加上张、吴的策动,夏宋战端再起。
刀剑铿锵中,流血的不仅是宋朝,西夏也在不停地流血。
张元还曾亲临前线出谋划策,在1041年(宋庆历元年,夏天授礼法延祚四年)的好水川之战中,他还跟随元昊参与机谋。这一战宋军损失惨重,大将任福以下几十名将校全部战死,而战后张元在界上寺壁题诗:“夏竦何曾耸,韩琦未足奇。满川龙虎辇,犹自说兵机。”极尽讽刺嘲弄之能事。面对同胞为保卫家园而流淌的遍地鲜血,张元洋洋得意地在诗后署名:“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张元随大驾至此。”
有人替张元辩解,说他不是汉奸,对比流血牺牲的大宋将士,真不知道张元不是汉奸还能算是什么东西!
好水川之战后,张元建议元昊出兵渭州,深入关中,待机攻取长安,他说:“宋朝最精锐的部队都部署在边境一线,关中地区并没有防备。我们以大量的部队沿边骚扰,使宋军精锐不敢离城,然后寻找时机大胆穿插,只要取得潼关便可关门打狗,长安则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