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壳儿道:“我会想,正因为鬼手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她的男人,所以你才会这么容不下想得到鬼手的男人。”
跳跳爷的脸又变得沮丧了,显然,豆壳儿的话又刺中了他的痛处。
“我看得出,”跳跳爷冷声道,“你对一样东西也感着兴趣!”
“什么东西?”
“汗血宝马!”
豆壳儿笑了笑:“你是说,我也想得到汗血宝马?”
跳跳爷狞声:“你瞒不过我跳跳爷!你这一路跟着,就是为了得到汗血宝马!”
豆壳儿道:“这世上,‘得到’二字有两种意思,一是占有,二是毁灭。占有,是得到;毁灭,也是得到。”
“难道说,你得到了汗血马,是为了毁灭它?”
“你真蠢,竟会这么问我。”
“这么说,你想占有?”
“这就要问鬼手了。”
“为什么要问鬼手?”
“因为,自从她救了我,我就把她当成了我自己。”
跳跳爷惊声:“你把她……当成了你自己?”
“是的,”豆壳儿道,“一个男人只有把心爱的女人当成了他自己,他才会永远拥有这个女人。”“嗦”地一声,跳跳爷手里的柳叶刀已经抵在了豆壳儿的咽喉前,厉声:“把这句话给吞回去!”豆壳儿苍白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篾笑,对着跳跳爷轻轻摇了摇头,吐出了四个字:“你真可怜!”
跳跳爷的脸像死人一样苍白,抵在豆壳儿咽喉前的刀在颤着,咕哝道:“我、我……杀了你!”
豆壳儿道:“我再说一遍,你没有这样的胆量。”
跳跳爷的手垂下了,嗒然坐在了地上。豆壳儿冷哼一声,从车上解下一把铜壶,慢慢往黄河边走去。
山谷间,马在吃着干草。一堆火燃烧着,火上架着铜吊子,风车在一块圆石上做着麦饼,做完一张便递给鬼手,鬼手用棍子挑着饼往火里烤。
风车看看在给马餵草的赵细烛,喊道:“细烛,饼熟了。”
赵细烛把草料抖蓬松了,朝一条流溪走去,在溪石上坐下,默默地看起了哗哗奔流着的溪水。风车拿起几张烤好的麦饼,走到赵细烛身边,“给,”她把麦饼递上,“还在想着武马镇铁匠铺的黑马?”
赵细烛捲起饼,咬下一口,又停住了嘴,眯缝着的眼睛在思索着:“风车,你说,马为什么要对人这么好?”
风车道:“因为它是人的朋友。”
赵细烛道:“朋友也有反目的时候,可马不会反目。我在想,马对人好,一定是马比人更知道什么是忠诚。”
风车道:“我爷爷说,将来总有一天,世上就会没有马了……你说,世上真要是没有了马,还世上还会有忠诚么?”
赵细烛没有再回答,从腰里摸出“笑人”,轻轻地摇起了手柄。“笑人”在格格格地笑。风车道:“我知道,你心里难受的时候,就会玩你的笑人。”
“让我独自坐一会吧。”
风车站了起来,脱下自己身上的老羊皮袄,披在赵细烛身上,轻轻走开了。
赵细烛想着心事,失神地摇着“笑人”。火堆边,鬼手在默默地看着。
鱼家庄是黄河边着名的小集镇。这一天,赵细烛一行牵着马走进了这座小小的镇子里。镇头的一根高高旗杆上,挂着一面鱼旗,旗上的字已褪色,依稀可辨“鱼家庄”三个字。
风车的目光从鱼旗上收回,紧张地打量着四周。
赵细烛道:“这儿就是鱼家庄?怪不得满街都是鱼腥味儿。”
镇里瀰漫着一股浓重的鱼腥味,街上到处是清一色打扮的卖鱼女人:梳着相同的鱼尾髻,穿着相同的鲤鱼衫,挑着相同的卖鱼桶。
“这儿真怪,”鬼手道,“好像比武马镇更吓人!”
风车道:“看来,咱们又走进狼窝了。”
鬼手道:“不是狼窝,是鱼窝。”
赵细烛道:“咱们得多留心点,找点吃的,赶快离开!”
一个骑着马的人脸上包着挡尘遮土的布巾,在土街上慢慢走着。从他的一双露在布巾外的眼睛可以看出,这人是曲宝蟠。
路边有个卖鱼粥的小摊,风车给三匹马都披了毡子,撒了些干草料,招呼着赵细烛和鬼手进了摊棚。
风车向摊主要了三碗鱼粥,回过身来,见赵细烛和鬼手脸碰脸指指划划的小声说着什么,便重重打了赵细烛一下,大声道:“赵细烛!人家可是大女人,你这个小太监,怎么也敢如此没礼,把鼻子都蹭到女人脸上去了。”
赵细烛抬起脸,低声道:“我说风车,你不能低点声么?让人知道咱们的来历,又得惹麻烦!”
风车看了眼地图:“什么东西这么见不得人,得两个人脸贴着脸看?”
鬼手道:“风车,你快坐下,咱们好像走错地了。”
风车在赵细烛身边一坐,一把取过羊皮地图,看了一会,故意笑道:“上面画着什么呀?像是从一大锅羊肉汤里捞起来似的,油油花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