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快把伤员好好处理,”孙中山冷静地吩咐道:“我的安全问题,不必担心。”
“总统,”冯舰长又来报告道:“永翔、同安两舰来了,我们的实力已经增强。”
“总统,”参军李章达进入:“广州夏税务司同一个外国人来看您。”
“孙先生,”夏税务司一开口就问:“你是不是到这里来避难?”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孙中山用沉着的声音反问道;“这里是中国的领土,我当然可以自由往来,什么叫做避难?你这个问题令人不解!”
“啊啊!”夏税务司挪动一下身子:“孙先生,白鹅潭是通商港口,接近沙面,万一发生战事,恐怕牵涉外国兵舰,引起交涉,不如请孙先生离开广东,俾可自由通商,不致发生事端。”
“夏税务司,”孙中山微笑道:“这又是什么意思?这句话不是你应该讲的,我生平不怕暴力,不畏强权,决不受无理干涉!”
广州税务司恐吓孙中山那天是七月十日,一个月之后,八月十日清晨六时,孙中山历尽艰险,终于到达香港了。
蒋介石在《孙大总统广州蒙难记》中记录这一个月的经过说:海军总长汤廷光愿意负责调解,可是以双方敌体相视,被孙中山拒绝了这番“好意”。水上警察厅所辖之广亨广贞两舰来归,在车歪炮台与叛军对抗不敌,退向江门。洪兆麟又派陈家鼎来见孙中山,愿作调人,但无结果。风浪甚大,人心的波动也大,北伐军回粤之说,只听见楼梯响,不见人下来。传闻北伐军飞机经过韶关在马坝河头等处抛掷炸弹,可是叛军的飞机也翱翔于座舰之上,侦察海军形势。前方消息拟胜忽败,捉摸不定。永丰舰附近发现了叛军的水雷,距离美国兵舰很近,幸爆炸力不大,虽发不中,却使省河内的英美日各国兵舰感到威胁,各国领事群向叛军提出抗议,反对在省河放雷。可是一方面反对,一方面接二连三的向永丰放射。有一天在芳村附近抓到一个叫做徐直的叛军,供称是奉伪江防司令周天禄之命前来侦察形势,放射鱼雷,而且叛军已经买到五个鱼雷,重金聘请某国海军军官包办施放,并且透露了图袭海军的阴谋。
在惊涛孩浪之中,程潜、居正两人前往永丰舰,请求孙中山迁地为良。北伐军回粤始终没有确实消息,陈炯明的毒计一个接着一个,海军士兵又分派分系,重视乡土观念,战斗时固协力奋战,平时却吵个不休,孙中山还得分出一部分时间分头劝解。八月九日那天,有个顾问前来报告说:望眼欲穿的北伐军,不特不能返粤解危,而且赣南失陷,南雄不保,前方背腹受敌,大局危殆,大总统株守省河,有损无益。
“许崇智的捷报几乎害了我!”孙中山长嘆息:“事既如此,我决定离粤赴沪。这位顾问平时不肯轻易分析战情的,我相信他的报告。”
英国领事愿意派摩汉号炮舰护送孙中山到香港,再在港转搭俄国皇后号邮船自港去沪,孙中山便在九日下午三点率幕僚离开永丰规,炎阳如火,孙中山冷静地吩咐道,“李参军,林秘书,”他把一盛文件递过去:“舰队善后事宜,委託你们两位代为办妥,海军士兵,请代发一个月恩饷。愿我们分头努力!”
“是的。”李章达,林直勉两人,目送孙中山一行转向摩汉号炮舰。
摩汉炮舰四点钟自广州出发,七点钟出虎门要塞,孙中山向幕僚们说道,“自从六月十六那天上得兵舰规,今天八月九日,已经快五十六天功夫了。真没有想到,我们居然还能脱险,一息尚存,此志不懈,希望我们大家努力!”
“总统,”蒋介石吞吞吐吐:“我记录的《孙大总统广州蒙难记》,记到今天为止了。”
“到上海再给我看罢。”孙中山显然很兴奋,但兴奋之中却呈现着无限优虑,他一忽儿慷慨悲歌,一忽儿默然沉思,一忽儿拿起笔来迅速地写些什么,一忽儿同幕徐畅谈大局、外交等事。
“你要记录,”孙中山向蒋介石点点头:“我不知道你怎么记,但现在我这一段谈话希望你清清楚楚写下来。”
“是的。”蒋介石忙把纸笔准备妥当,只见孙中山双手互握,向幕僚们说道:“在省河里我们看见了英美法日各国军舰,因而引起了我一些感想:美国、英国、法国、他们都各有特点,且不说它。谈到今日中国的外交,以国土邻接,关系密切言之,则莫如苏维埃联邦共和国。至于国际地位言之,其与中国利害相同,毫无侵略顾忌,而又能提携互助,策建两国利益者,那该算是德国了。可惜国人不明俄德真相,以为德国大战失效,不足齿列,没想到他固有的人才与学问,都可以帮助我们发展实业!还有,”他抹抹汗喝了口水,蒋介石忙把摇头电风扇挪动一下,对准了他。孙中山继续说道:“那是非常可笑的,有些人以为苏联共产党非常恐怖,但不一究其事实。记得三年之前,日本参谋部有一个参谋在上海访问我,问我是否贊成俄国的无政府主义?我答覆他说:俄国列宁政府组织完备,是一个堂堂正正的政府,怎么能说它是无政府主义呢?这位参谋听后竞不能作答。”孙中山嘆息道:“今天中国人士对俄国的恐怖心和以前差不多,说它是无政府主义,说它是过激派,胡说八道,我不知道这些先生们是否知道,俄国究竟在地球上那一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