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末,”张静江放下酒杯:“她的名字该从花名册上抹掉了,今后也得有个名字,你给她起好了么?”
“陈洁如。”蒋介石低声说:“她的本名。耳东陈,清洁的洁,如意的如。说是苏州人,其实上海出世上海长大的。”
“不,”陈果夫拿着根象牙筷往酒杯里一蘸,在桌面上写了三个大字:“如夫人”,“是如夫人的如。”
大家一阵闹笑,衡堂里送过来打更的小锣声,张静江同俞凤宾告辞,大家一窝蜂跟着离去。戴季陶打趣道:“好啦,你今天喜事,我们大家也办喜事去啦,半夜三更,如果有什么事,站在院子里叫我们一声,我们一定听得到。”
“该打!”蒋介石捶了他一拳,同陈洁如送过客人,返回就寝,按下不提。
且说自从阿宝从良之后,蒋介石在交易所里的“帽子”“抢”得还算顺当。他更以为陈洁如有着“帮夫运”,替他带来了财富,百般宠爱,不在话下。可怜那个元配夫人,和蒋经国相依为命,早给蒋介石忘了,而那个“第一如夫人姚冶诚”和蒋介石十天八天不见是常事,挨打挨骂却有份。
正是: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豪赌必输蒋介石破产 摆酒赖债虞洽卿撑腰
却说蒋介石同陈洁如遍发请帖,刊登gg,正式结婚,以后,正赶上交易所生意兴隆,同时他对于投机的奥妙,了解得非常透澈,在重重叠叠的证券起落当中,仅仅一年功夫(自民国八年到九年),竟赚了一百万块钱,又到日本逛了一回。
钞票、银洋、女人、美酒……在蒋介石手中飞舞,他狂笑着,脱下长衫,换上西装;迁出小房子,搬进大洋房;交易所的半旧人力车也不坐了,买了辆崭新雪亮的包车,叮叮噹噹招摇过市。张静江夸奖他道:“你真是后生可畏!当年我不过给你三千块,如今你有了百多万!交易所买卖本身是个大赌博,你有眼光,有魄力,好好地干罢!”
“以前是我们带你,”陈果夫赞嘆道:“现在,该你带我们啦!无论抢帽子,逛窑子,你都比我们高一着,不枉我叔父当年一番苦心,他真有眼光。”
提到陈其美,蒋介石怅然道:“如果他活着,那多好,他可以看到……”
陈其美的小老婆也是堂子中人,芳名“乐琴”,陈其美死后下堂而去,重张艷帜,人称“都督夫人”,后来又嫁给盛杏生之子盛老五。她与陈其美生下的儿子陈駪夫,后在笕桥航空学校练习飞行时跌死了。这些都是闲话,按下不提。却说戴季陶闻言嘆口气道:“人生如梦,吾佛慈悲,想开点,小蒋,带我们打茶围去罢!”
“一定一定,”蒋介石从不推辞,“不过我得去望望老头子,他今天生日,得送礼去。”
黄金荣家里宾客如云,从早到晚,从诞辰前夕到第三天,家里摆着流水席。普通客人拜过寿堂,根本到不了黄金荣身旁,已往蒋介石也是如此,现在有了身价,可不同了。
“要你破费,”黄金荣凸着个大肚皮,立起身来,还过礼,一脸横肉上面点点麻子在相互牵动,他指指牌局上几个客人:“介石来了。”一阵椅子响处,张啸林、杜月笙,虞洽卿按着桌子站了起来:“来,来一圈,我让你,我让你。”
“不不,”蒋介石行过礼,把他们三个一个个按在太师椅上:“不敢当,不敢当,我还有事,磕过头,就要回去。”
“不吃寿酒么?回头还有潘月樵、夏月润、夏有珊的精采表演。”
“唉啊,”蒋介石边瞧他们打牌边说:“有一笔大生意,店里要我代表出面活动,回头我一定会赶来喝寿酒的。”黄金荣他们也不再强留,大家坐在椅上同他点点头,看他匆匆离去。
“这是个人材,”虞洽卿洗好牌,接过热手巾擦了把脸:“他的底细我全知道,熬到今天,真不容易。”
“阿德哥都说好,那没有错,”张啸林抽菸一支接一支:“我看他文武全材,”他低声:“还是个革命党哩!”
“以后,我们同他也该多往来往来,”杜月笙咳呛着,喝过一口酽茶:“有些地方,他出面我们光鲜,也亏得金荣阿哥和陈其美张静江有眼光,老早就看中了他。”
“当时我也有此意,”虞洽卿捡起一张白板,推下三张白板,开过槓:“后来知道他是金荣阿哥的门生,我非常眼红。”大家七嘴八舌,争着赞扬一番,把麻皮金荣乐得直打哈哈。
且说上海交易所这项玩意儿,纯然是买空卖空、投机造谣、欺骗暗算,诱惑,冒险、残酷、耍流氓……总而言之,大鱼吃小鱼,不知多少万人倾家荡产,这个是惨酷无比的大赌场。
蒋介石在交易所做经纪,全副精力投注在这个大赌场中的时候,正是中国共产党与孙中山领导国民党建立革命统一战线的前夜。孙中山、伍廷芳、唐绍仪等人通电重开广州政务会议,反革命政学系岑春煊下台,苏联向我国政府声明根本放弃前俄政府与中国订立的一切条约,很多现象使革命党人充满了信心与希望——除了蒋介石,蒋介石只对“抢帽子”充满了信心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