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挣扎着想起身把电话夺过来,但她发现自己已被牢牢地捆在一只躺椅上,根本动弹不得,而那股令人噁心的乙醚昧也还没有完全散去,使她到现在浑身都软绵绵的,没有一丁点儿力气。
那个德国人装作抱歉地朝她笑了笑,随手按下了电话键,婵知道,他按的一定是李汉的电话号码。
电话铃振响时,李汉浑身抖了一下。他一手把着驾驶盘,一手轮起电话就大喊起来:
“我知道是你!快告诉我你在哪儿?”
回答他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你不会知道我们在哪儿的,但我们正在找你,李汉先生。”
李汉一惊,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
“你是谁?”
“你不认识,但我们是老朋友了。”
“她在哪儿?”
“在我手里。现在就躺在我脚边上。”
“我要跟她说话。”
“可以。”一阵杂音响过之后,李汉听到了他熟悉的但比往常要微弱得多的声音,“李汉,是我,快,赶快走!别再跟我说话,他们会循着声音找到你的……”
嘭!李汉听到一记沉闷的响声,蝉的声音消失了,能听到的只有粗鲁的叫骂声,是德语,他听不懂。他猜他们一定是把她给打昏了,然后又围在一起咒骂她。
一股热血直冲上李汉的脑门:
“混蛋!你们这帮德国杂种!你们有能耐就来抓我,这么对付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快把她放了!”
“我这里只有一根绳子,”电话那边,那个德国人的声音依旧慢条斯理,“捆不着你,那就只好捆她了。真抱歉,我不得不这样对待一位小姐,我别无选择。”他的声音小了,像是把脸转向别的地方。
看来婵醒了,李汉想。
“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正是我想问你的。”
“我想找到你们。”
“这也正和我想的一样。看来还是你们中国人说得对,英雄所见略同。”
“你们放了她,我就来见你们。”
“你为什么不说你先来见我们,我们再放了她?”
“好吧,告诉我你们在哪儿?”
“你知道我们在哪儿。”
“我这就去见你们。”
李汉关掉话机时,他想的是这下我非得去见慕尼黑警察局的老爷们了。
博斯普鲁斯海峡上空
如果半个多世纪前,有一个人敢在裕仁天皇宣布日本无条件投降时预言说,日本人引以为傲的零式战斗机还会再度起飞,出现在二十一世纪的天空,人们一定会把他当成疯子关起来。但现在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居然成了事实。
李汉关掉话机,掉转车头朝慕尼黑警察局方向开去时,日本海军少校浅沼宏正在驾驶一架六十年前三菱公司生产的零式战斗机飞过博斯普鲁斯海峡上空。绑在他膝盖处的航图板上,慕尼黑三个字被他用红笔重重地圈了起来,那是他给自己标定的此次航程的最终目标。
作为副官,眼看着联合舰队瘫痪在海参战港外,既不能进,又不能退:松本司令官一连几天彻夜不眠,抠陷的眼窝里布满了血丝,浅沼心里很是不安。终于鼓起勇气,向将军提出一个使他大感不解的请求:
“我要去慕尼黑。”
他向将军讲明了一切。hacker(海客),李汉,慕尼黑,拯救军,核弹走私,电脑视窗病毒,等等等等。将军尽管听得将信将疑,但他还是从浅沼跳跃性极大的叙述中,弄清了这场遍及全球大灾难的关键所在。他意识到慕尼黑这座曾经在上个世纪的历史中臭名昭着的城市,很可能又一次在改变人类进程的浩劫中扮演了重要角色。他决定同意浅沼去冒一次险。到慕尼黑去,找到他的中国朋友李汉,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但作为日本海军联合舰队的司令长官,他无权派出更多的人,比如说一队海军陆战队士兵,跟随浅沼少校一道飞赴那座城市。他有指挥两支“十·十”舰队打赢一场海战的权力,却不能把再多一个人派到舰队以外的地方去自由行动。他破例在战时批给浅沼的是半个月的军官假期。
他把他的副官途到舰队司令官舱室的门口,双手拍着浅沼的两肩说道:
“祝你好运。向你的朋友致意。”
浅沼心怀感激地后退了小半步,正要举手向将军行礼告别,不料举到半空的手又被将军一把擦住。
将军感情地补充了一句:
“活着回来见我。”
将军一向威严的目光里突然涌起一缕慈父的柔情,浅沼顿觉鼻尖有些发酸,差点掉下泪来,为了掩饰,他急忙重重地点了下头,转身朝舷梯跑去,就像是在经历一场生离死别,没敢再回头。
因为他知道将军会一直站在舱门口目送他。接下来,浅沼以一个参谋人员的精明,迅速筹算了一下在这十五天里,除了必要的睡眠外,他可以利用的全部时间。他一路小跑地来到后甲板,登上已经发动起来的v28h60j海鹰反潜直升机,脸上显示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两小时五十四分钟后,他在青森的海军基地落了下地,在那里给油箱加足了燃油,又马不停蹄地向横须贺方向飞去。这回比上一段航程少四分钟,两小时五十分后他已经站在了吉仓二号码头上。望着被末日之灾搅得天昏地暗、与半个月前离开时的印象面目全非的横须贺港,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假如我能及早发现,或是及早提醒……他想,或许一切都不会是这样。他深深嘆了口气,朝着与日本海军联合舰队司令部驻地相反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