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只有离那条至关重要的公路如此之近时,你才会对来自中国的威胁究竟有多大,获得一种切人肌肤的认识。这种认识是在新德里那种自我骄纵的狂妄气氛中不可能体会到的。
他现在越来越明白,打垮巴基斯坦人,统一克什米尔全境,并不是这场战争的结束,恰恰相反,仅仅才是开始。当你梦寐以求想击倒的那个敌人终于倒在你脚下时,你体会到的却不是胜利的喜悦,因为你发现一个真正的对手正站在你刚刚搭好的凯旋门前,他极有可能使你的胜利变得毫无意义,一钱不值。
拉奥中校背倚着“雌鹿”,望着他的那些刚刚打过胜仗便开始变得为所欲为的官兵们,幽邃的瞳孔里布满疲倦的血丝和深深的忧虑。
香港 2000年1月18日
整整四天,李汉都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缠绕着,是痛苦?是难堪?是怨惑?是自责?还是进退维谷?都是,又不全是。是一种对别人也对自己曲折磨。希望这种折磨尽快结束,又怕这种结束仅仅是解脱了自己,却以伤害别人为代价。他不知如何是好,他从没有这样不知所措过。这不是我。
这不像我。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该—f决心了。但说完后依然什么决心也下不了。他找不到摆脱困境的办法。直到今天一早,嘉琪对着镜子梳头时,背朝着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今天就走”,才把一切都解决了。
虽然他一直在等这句话,一旦听到它时,那带着淡淡哀怨的声音,使他感到的却不是解脱,而是震惊,是一种从那个夜晚以来一直没有过的内疚。
“怎么这么快?”
“在香港的事都办完了。”
“干嘛不多呆几天?”
“我买的是往返机票。”
“你事先怎么不告诉我?”
“你没问。”
是呵,你没问。李汉没什么话好说。
“你忙,就不用送我了。我自己‘打的’去机场。”
“不,我送你。”
去机场的路上,一路无语,好几次在路口停下来等红灯变绿时,他都想把那两个字说出来:离婚。
但不知怎么就是说不出口。半年之后,坐在他旁边的这个女人让他感到的不再是怨恨,反倒是一种可怜。
信上再说吧,他想。于是更加无话。直到把妻子送上飞机,他们之间仅有的交流是她进入航空港前那突然回头的深深一瞥和他含义复杂的挥手送别。
四十分钟后,他站在宿舍门口掏钥匙准备开门时,突然被人从身后蒙住了眼睛。
不用猜他也知道是谁。
“你怎么赶得这么巧?”进屋后他问婵。
“第六感。”
“她刚走。就好像你手里有张日程表似的。”
“你没听说过心诚则灵?”
“看来我心诚得还不够,一点没想到你会回得这么快。”他在床沿上坐下来。
“你就是心不诚,”她从身后搂住他的脖子,“不如我,”她用尖尖的下额蹭他的耳根,“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她悠在他耳边轻声诉说,“都快想死了。”
他一把将她从身后找过来,望着她的眼睛,“这一点你不如我。”
“怎么不如你?”
“瞧,我想你已经想死了。”说完他身子一仰倒在床上,装出死去的样子,“你装死!你是在装死y她扑到他身上拍他,捶他,呵他的痒,捏住他的鼻子不让他呼吸,他始终一动不动。最后,她没办法了,他才闭着眼睛提醒她,“你不懂人工呼吸吗?嘴对嘴的人工呼吸?”
“呀,你坏死了,你真的坏死了!”
李汉感到一双滚烫的唇封住了自己的嘴。
“你不该让她走。”后来她对他说。
“我没让她走。”
“可你也没拦她。”
“我为什么要拦她?”
“我也说不清,就觉得你不该让她走。”她嘆了口气,眼神幽幽的。
他心头一紧,两眼死死盯着她,不知她说这话是否又是一次预言?
这天晚上,浅沼告诉他,那个德国人又回来了。他在电脑前坐等到后半夜,一无所见。
慕尼黑 20o9年1月18日
这回艾哈德不再坚持由他确定见面地点了,他答应飞到慕尼黑来见巴克。
“凝芬堡,美女画廊,下午三点。”巴克说完挂断了电话。
当时艾哈德正在科西嘉岛上一座拿破崙·波拿巴时期的古堡里与薇拉调情。他放下电话,走回那张据说是拿破崙妹妹用过的婚床前,在薇拉的丰臀上拍了一把:
“收拾一下,跟我去慕尼黑。”
“真的?”薇拉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们去见一个人,一个奇怪的傢伙。”
“我才不管什么奇怪的傢伙呢,我只想去慕尼黑。”
“那就快点,我打电话让克劳斯机长做好准备。”
艾哈德的dc——l0上午九点就在施特劳斯机场专供私人飞机使用的跑道上落了地,他这样做是要讨薇拉的欢心,想让她尽可能多的见识一下慕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