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我开口辩驳,“你看,我有硬币,零钱,是的,很多零钱……全在这呢,
是的,感谢上帝!太好了,我想这些应该够付车费了……”
他数着手里的钢镚儿:“小费呢?”
“收下吧。”我倾其所有,把全部“榴霰弹片”塞进他的另一只手里,急匆匆地下了车,
却不巧跌进了一条沟里。通过一个事故受难者的视角,我看到了他开着计程车疾驰而去,这
样倒叙我在格林尼治遭遇的抢劫案实在是让人讨厌。让我留下心理阴影的,不是英格索尔手
表,不是淤伤,也不是震惊,而是,我,一个曾经在亚丁击败衣衫褴褛的阿拉伯人的男人,
在那群女孩的眼里,却是……上了年纪、老朽不堪。我当时没有按老人的方式行动——循规
蹈矩,畏畏缩缩,沉默寡言,然后表现得惊慌失措——这本身就是一种足够的挑衅。
我艰难地爬上路面,走到富丽堂皇的玻璃门前。接待处如圣杯般闪着熠熠金光。我敲了
敲门,一名足以出演舞台音乐剧《弗洛伦斯·南丁格尔》的女子朝我微笑。我突然觉得有人
挥舞着魔杖,说:“卡文迪什,您的一切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
弗洛伦斯开门让我进去:“欢迎下榻奥罗拉公寓,卡文迪什先生!”
“噢,谢谢你。今天发生的一切简直难以言表。”
一个天使的化身。“最重要的是您现在已经安全抵达这里了。 ”
“你看,现在我有个小小的财政困窘。你知道,在我到这的路上——”
“现在您只需要去睡个好觉。所有事都会办妥的。您只需在这签个字,我就带您去看房
间。您的房间很不错,舒适又安静,还可以俯瞰整个花园。您一定会喜欢的。”
我感激得热泪盈眶,跟着她走进我的避难所。这家旅馆非常现代化,一尘不染,寂静的
走廊里亮着柔和的灯光。我嗅到了童年的香味,却想不起来是哪一种,只有一点印象,它来
自沿着遍布树林的山坡到贝德福德郡的路上。我的房间简约质朴,床单清新干净,毛巾静静
地挂在烘干架上。“您一切都还满意吧,卡文迪什先生?”
“满意之至,亲爱的。”
“那就祝您做个好梦喽。”我知道我肯定会睡得很香。我快快地沖一下凉,服了治疗神
经过敏的药,洗漱完毕。我的床虽然坚硬,但它和塔希提岛的海滩一样让人舒适自在。被霍
金斯兄弟恐吓的余悸早已抛诸脑后,我免受惩罚安然逃脱了,丹尼,最最亲爱的登霍尔姆,
会为我埋单。兄弟患难见真情啊。塞壬(註:来源自古老的希腊神话传说,在神话中的她被
塑造成一名人面鸟身的海妖,飞翔在大海上,拥有天籁般的歌喉,常用歌声诱惑过路的航海
者而使航船触礁沉没,船员 则成为她的腹中餐。)在棉花糖枕头里呼唤着我。明天上午,
一切将重新开始,焕然一新。下一回合,我会尽力把一切都做好。
“在上午”,命运女神总喜欢在这三个小字上设陷阱捉弄人。第二天上午我醒来时,竟
发现一名头发内鬈的中年女子,她像个四处觅购便宜货的人,正在洗劫我的个人财物。“你
在我的房间里搞什么名堂,你这头鬼鬼祟祟的疣猪?”我一半咆哮一半喘息地质问她。
这个女飞贼丝毫没有罪恶感地放下我的夹克:“因为你是新来的,我才没有让你吃肥皂
粉。这一次是黄牌警告。我在奥罗拉公寓容不得任何攻击性的语言。任何人都不能用这种口
气跟我说话。我从来不讲吓人的空话。卡文迪什先生。你给我记好了。”
强盗竟然因为抢劫对象讲脏话而大加谴责!“我他妈的就喜欢这么跟你说话,你这个不
要脸的臭贼!让我吃肥皂粉?我倒看看你准备如何下手!我要把旅馆保安叫来!我要报警!
你想因为我说脏话而惩罚我,那我也指控你私闯宿舍外加入室盗窃!”
她走到我床边,啪,重重地在我脸上打了一拳。
震惊的我一下子倒回在枕头上。
“一个令人失望的见面礼。我是诺克斯女士。再惹恼我的话你会后悔的。”
难道这里就是那种变态的性虐待旅馆吗?还是说,一个疯女人从旅馆登记簿那得知了我
的身份,然后闯进了我的房间?
“这里禁止吸菸。我将没收这些雪茄。玩打火机对你来说很危险。说,这是什么?”她
晃了晃我的钥匙。
“钥匙啊。你说会是什么?”
“让钥匙去散散步吧!我们把这些钥匙交给贾德女士保管吧,好吗?”
“给别人干什么,你这个疯女人!你打了我!还想抢劫我!天杀的,这是什么旅馆啊,
竟然雇个小偷来当客房服务员?”
这个疯女人把她的战利品塞进盗贼专用袋里:“你还有什么贵重物品要我帮忙保管吗?”
“把我的东西留下!快点!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了,我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