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一连串的事件而言,真正使人们引起对多米诺理论怀疑的是,1965年苏加诺死后印度尼西亚共产党人命运的大逆转,当时,大批共产党员被野蛮残杀。本被看作是正在倒下的多米诺骨牌却在没有美国的直接干涉下自已立起来了。1967年5月,麦克纳马拉认识到了多米诺理论的错误,并试图撤销这种提法。在同詹森总统讨论实行较多政治较少军事方针的前景时,他就举了印度尼西亚这个例子。然而,多米诺理论没有被这些攻击压倒,尼克森还将其继承了下来。1970年6月,在《当代》中发表的一篇访问记里,尼克森谈到:“我知道有人说,‘噢,多米诺理论已是过时的了。’他们不谈多米诺骨牌,他们该同泰国人、马来西亚人,该同新加坡、印度尼西亚、菲律宾人谈,还该同日本人及其他人谈……如果美国撤离越南……那是可怕地鼓励支持北越人的共产党中国和苏联的领导人。它将鼓励他们在其它地区推行扩张主义政策。”
多米诺理论不仅传下来直到里根政府,而且其影响范围还扩大到非洲、欧洲和中美洲。据认为,多米诺效应跃过海洋和大陆,又开始出现在利比亚、坦尚尼亚、尼加拉瓜和义大利。鼓吹这一理论的人预言泰国要失陷。1976年,包括基辛格、福特和约翰·康纳利在内的一些人,公开敦促义大利领导人将共产党人驱逐出义大利政府,免得危及整个地中海地区的安全。
然而,东南亚仍然是多米诺理论真实性的最终的检验地。对近十年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的调查表明,所牵涉的原因、动机要远比这一表面上看来强有力的理论所假定的原因和动机复杂得多,直接导致寮国和柬埔寨发生冲突的是美国的行动。1970年美国入侵柬埔寨,使西哈努克亲王流亡,朗诺上台。1975年,朗诺不稳固的统治被波尔布特和红色高棉政权所取代。红色高棉推行驱散城市居民的政策,依附于中国人,与河内和越共发生冲突,而后者如今得到俄国人的支持。1977年,越南席捲柬埔寨,并占领金边。因波尔布特的行动而产生的柬埔寨北部和越过泰国边界的难民中,目前也渗进了红色高棉的残余。中国在与美国建立友好关系以平衡其与俄国的对抗之后,向河内发动了一次惩罚性的攻击。1981年年中,占领柬埔寨的越南人面临着三个抵抗组织,即红色高棉、宋双领导的右派运动和西哈努克的忠实信徒(他正在同包括中国在内的各方谈判)。泰国和马来西亚担心越南的入侵,随着后者军事和经济状况不佳,这种担心正在逐渐消失。越南的地缘政治价值已开始为东协国家所重视。1981年5月,泰国在一次暴动压力下,迅速恢复文官执政,对整个地区的稳定是个主因。将这些事件看作是一排多米诺骨牌的倒坍,看来,即使不是彻头彻尾地患妄想狂,也是过于头脑简单了。
反多米诺理论
鑑于对多米诺理论没有正式的定义,为了分析其逻辑构成,我们只能研究类似的提法的构成。一排多米诺骨牌波浪一样地倒下去,在于这些骨牌在不稳定的平衡情况下巧妙地排列起来,因此一有扰动就顺着这一排传过去了。张张骨牌竖立给其赋与了潜能,因此当每一张牌倒落时,它将撞击下一张牌。如果两张多米诺骨牌的间隔大于一张牌的长度,连锁反应便会停止。多米诺骨牌有三种状态:立着的、倒落的和已倒坍的。将“倒落的”和“已倒坍的”骨牌与“共产党化”等同起来,也许能够满足应用这一理论那些人的精神透视法。但是,另一方面,他们可能为倒台的是稳定的平衡、而站着的是不稳定的平衡这一事实所扰乱。用类推法对政治进行红白的特徵记述,所反映出来的不仅是幼稚的和侮辱性的,而且与独特的地理观念相对立。它完全不能反映地区或民族区别的重要性,而这我们通常认为是支配人类自我意识和地位的。
多米诺骨牌理论在讨论侵略时由一排多米诺骨牌的一头谈起,因为用手一敲,第一张牌的潜能就转化为动能。第一张牌的倒落撞倒了下一张牌,下一张又撞倒了下下一张,反映出了一种与侵略者侵略时的情形相同的变化。类似的大小和适当的间隔的必要性,在地理概念上应转化为什么,这是不明确的。显然,为了在圣地亚哥的海滩上登陆,必须将一些极大的多米诺骨牌安放在菲律宾、威克岛和夏威夷。有太平洋这样的间隔,应该说不必担心红色威胁远涉重洋在加利福尼亚登陆了。在多米诺理论使用的扩散中,大洋或干涉国显然没有被看作是遏制蔓延的间隔,而是被认为是能够很方便地抹去的。用类推的方法没有将该蔓延过程的性质说得非常清楚。“打倒”使人觉得有藏酒的气味,联想不到国家,而且也很难对动行预防性行动的过程作出充分的描述。“撑妆已被用来表示某一类的解决办法,但也已证明很难转换为成功的政治、军事和经济行动。“击倒”即一张或较多张牌的横向移位,以形成“防火线”防止大火蔓延,对一些有军事头脑的人确有吸引力,他们认为这是一种可行的行动。当然,在局部规模上,在越南,为了把城市和村庄从越共手里解救出来而将其毁掉了。
对大战略的启蒙来说,最好能想像出一种转化过程更为明确的而且比弹一下食指还要清楚地区别出变化中心的陈述方式。人类之间在进行领土争夺的后面有一种永恒的总推动力,有鑑于此,我们不妨提出这样一个公理:“强力吸引较弱的势力中心或刺激敌对中心去加强自己”(麦克尼尔,1963年)。我们可以想像一个广阔无垠的平原,在这个平原上敌对的势力中心和派别可能出现。然于既定量的经济、军事和精神力量来说,一个帝国的中心只能根据其在空间的影响程度,同等地扩大其影响范围。使同样多的力均匀地分布在较长的半径上,就可能构成一个较短粗的圆柱体,比将这个力限制在较狭窄的范围内要广。力量强度的下降与地理范围半径的倒数平方成正比,形成了一个如同钟罩式帐篷的潜在影响范围。(这一表述可概括为,通过确定一个地理系数,将欧几里得空间均匀性变换为微分的地理空间,来解释距离摩擦和人口密度方面的变化。)这一抽象告诉我们,集中足够的力量去占领和征服以前的独立中心将表明,使力越大,帝国的疆域也就越宽阔。在较广大的版图内,独立的中心需要较少的能量。两个相邻的、控制严密的帝国之间的斗争,往往比两个相距遥远、控制不严的帝国之间的斗争更残忍。进行扩张的帝国之间的竞争往往会产生一条平衡的边界,在这条分界线上,他们的影响程度是相等的。历史上关于帝国过分扩张的例证多得很,它们都是因力量分得太散而垮台。象拜占庭和中国这样控制严密的国家就比亚历山大、罗马、成吉思汗、第三帝国和东亚共荣圈经历的时间久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