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吓人的事发生在正月底,李渊宣布要替他庆祝十六周岁生日!
这一天,李府上下热闹非凡,唐公推开了一切公事,集合全家老小,替李元霸操办一次本不重要的寿宴。李元霸很纳闷,古时候二十岁才算成年,十六岁有这么重要么?
记不清家人敬了他多少杯酒,也记不清父兄姐弟往他碗里夹了多少次菜,反正这天李元霸醉得很厉害,他没想到那烈度不高的米酒也能醉倒人。
李元霸房中,李建成正把他放倒在铺好的铺上,而李渊站在房门口,出神的盯着烂醉的他。那目光跟平常很不一样,绝对不是一个宦海沉浮数十年的老者所应有的。
“他的行装收拾好了么?”李渊开口问道,把脸背了过去。
“已经吩咐下人去准备了。”李建成回答道。而后起身看着父亲的背影,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来。因为他知道,一旦父亲决定下来的事情,绝无更改。怪只怪老三命不好。
“好。”李渊只说了一个字,再无下文。父子两人陷入一段极长的沉默之中。良久,李渊回过身,踏入了李元霸的房间,扫视着房中的一切。
窗台上,插着一个泥偶,上面的颜料已经脱落,想来是有些年份了。李渊拿了起来,看得出神。
“那是老三六岁的时候,上元节看花灯,我给他买的。”李建成语调非常低沉,似乎心境不佳。
李渊转着那个泥偶,看着熟睡的李元霸,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口中喃喃念道:“他小时候,也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谁会想到,长大了竟是这个样子。真不知我是做了什么孽……”
“爹!”李建成终于忍不住了,“难道真要这样做么?难道不能想想其他办法么?他才十六岁,而且脑子又有问题,那种地方他呆不了,更何况您还……”
李渊没有回答他,将那个泥偶重新插在窗台上,拍了拍手道:“你送下他吧,下午就动身。该说的话,你给他说清楚。”言毕,快步离开房间,竟再也没有看李元霸一眼。
就这样,李元霸从太原消失了。李府上下,没有人知道三公子到哪里去了。当侍奉他的僕人满府乱窜寻找他时,李元霸正好端端的行走在太原城北的小路上。李建成与他并肩而行,一路无话。他们身后,只跟着一个随从,牵着两匹马。
李元霸不时按着太阳穴,显然醉得不轻,头痛欲裂。不过他心里很明白,因为他看到了其中一匹马背上那鼓鼓的行囊。
突然停下脚步,他直接了当的问道:“大哥,是时候了,说吧。”
“嗯?说什么?”李建成似乎满怀心事。
“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李元霸的神情很冷静,与他的年纪不太相仿。
李建成轻咳两声,眼神游离,不知话从何起。他先是回头摒退了那名随从,而后拉着弟弟到小路边一颗大树下站定。
“元霸,首先你一定要知道,爹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李建成的开场白显然不能让李元霸满意。
“大哥,不用兜圈子,说重点吧。”
李建成直视着他:“重点就是,太原李家以后没有三公子了,至少最近一段时期是这样。”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话到这里,他停住了,似乎猜到什么,我被扫地出门了!李建成小心翼翼的察看着弟弟的反应,却发现他并没想像中的暴跳如雷。
李元霸的反应很奇特,他一会儿抬头向天,若有所思。一会儿又埋首向地,冷笑连连。最后,他抬起头,脸上竟挂着笑容。
“行了,大哥,我知道了。说吧,他怎么安排的?”
李建成不敢相信这种反应会是他这个又傻又疯的弟弟做出来的,忍不住问道:“老三,你不想问问原因吗?”
“还用问吗?李渊把我当成祸种,巴不得我早早滚蛋,免得给他惹麻烦,坏了他的王霸大业。我这个人最识趣了,人家这么厌恶我,我当然要滚快些,哈哈!”李元霸大笑起来。
李建成神情落寞,于心不忍的说道:“老三,你不要怪爹,他也是……”
“不用说了,大哥,你就直接说怎么处置我吧?有刀斧手没有?埋伏在哪的?”李元霸像是看得很开,不怎么在乎被赶出家门。
李建成审视着他,他发现,眼前这个弟弟,好像已经完全是另外一个人了。
“老三,别说这样的话。爹只是安排你去一个地方,多多历练,过些年,你或许还能回家的。”李建成说道。
李元霸却已经没有耐性听下去了,摇头道:“说吧,到底什么地方。”
“马邑讲武堂。爹奉旨镇守河东山西一带,因军中武官奇缺,遂奏准于马邑设讲武堂,专事培养侯补武官。爹让你去那里,也是希望你勤练武艺,熟读兵法,将来……”李建成发觉这个谎撒不下去了。三弟这样,与赶出家门何异?他还有什么将来?
“了解,就这样吧,那我去了。”李元霸非常洒脱,说着就去牵他的马。
“别急,我还有话说。”李建成拦住了他,“爹让你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你是唐公李渊的儿子。即便有人怀疑,你也只能说是同名同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