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于谦如此义正辞严,孙太后稍感安慰,遂对王直等其他朝臣问道:“尔等也都是这么想的吗?”
众臣同声应道:“是~!”
得到如此答覆,孙太后继而说道:“那这样吧,废立之事尔等还须徵求正宫皇后的意见。钱皇后品行端庄得体,为母仪天下的楷模,哀家对这个儿媳极为欢喜。而今皇上遭此大难,想必皇后心中定是悲痛万分。只要皇后能够承受得住这痛上加痛,同意让皇上禅位,则哀家亦不反对。若皇后不答应,则哀家这里亦是万万不准!”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朝臣们也只得顺从太后旨意,设法去争取到钱皇后的支持。于是众臣便推举于谦和王直作为代表,前去劝说钱皇后。
于谦、王直在后’宫总管太监金英的陪同下来到坤宁宫,向皇后钱玉英阐明欲废朱祁镇帝位之意。
于、王二人话刚刚说完,还没等钱皇后有所反应其身边的宫女周还香已率先拍案而起,激愤之下竟大爆粗口:“放屁放屁!”
周还香涨红着脸对于谦和王直骂道:“你们这两个混帐狗官,斗胆包天竟敢篡谋皇上的龙位,等哪天皇上回来了定会砍了你们的狗头!”
大太监金英见状立马喝斥道:“贱婢!你算什么东西,怎敢对两位大人如此放肆?!”
周还香叫道:“我替皇后娘娘训斥狗官,有何不可?!”
金英喝道:“反了你了!看来咱家若不把你大刑伺候你还就真不知道天高地厚!”说罢金英便要对周还香动用后’宫私刑。
此危及时刻,钱玉英终于起身道:“金公公!这里是坤宁宫,就算下人坏了后’宫规矩,是否也该由本宫来处置才是?!”
“是是是,老奴唐突了。”在钱皇后的责问下金英只得放弃欲对还香施刑的打算。
见此情形,于谦便适时说道:“还香姑娘也是为圣上着想,无可厚非。只是臣等之言亦是为江山社稷,绝无私心。皇后娘娘接受与否,还请示下。”
钱皇后缓缓坐定后便开始娓娓自语起来,那柔和清甜的嗓音伴着忧伤哀怨的气息悠悠萦绕于殿堂之内,显得格外悽美:“我悔啊,我真的悔啊。悔不该当初怂动皇上去追逐那些虚空的伟业,如今却落得个夫妻隔绝不得相见,何苦来哉!现在想来,哪怕皇上没有半点功业,只要他能日夜陪伴在我身旁,夫妻二人相濡以沫恩恩爱爱,那是何等之美,何等之暖。有此幸福,夫复何求~!”
见钱皇后这般顾左右而言他,于谦和王直感到钱玉英似乎很不甘愿让朱祁镇退位,于是王直扑嗵一下跪于钱玉英面前恳求道:“娘娘啊,老臣知道您与皇上情深意切恩爱有加,废除皇上的帝位无异于是在娘娘的伤口上撒盐,但臣等这也是迫不得已啊!为了社稷安危,为了大明的江山,老臣今日腆着这张老脸求娘娘务必答应了吧~!”言毕王直已然泪流满面。
一旁的于谦并没有像王直那样跪地哀求,而是严正的说道:“娘娘只顾感嘆与皇上夫妻分隔,殊不知若不及时另立新君,则国事无人决策、将士无人指挥,到时候瓦剌铁蹄袭来,又将会有多少黎民百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于谦的这番话有如醍醐灌顶,钱皇后顿时无语,最后只得呜咽道:“罢~,罢~!谁叫我那个夫君自己不成器,自作孽也!尔等欲立郕王为帝,本宫又安能强拒,我答应了便是!”
宫女还香听罢立时上前阻止道:“不能啊,不能啊娘娘!如此一来皇上和娘娘岂不是太可怜了么?!”
钱皇后挽住还香哀号道:“这就是命啊,还香,认命吧~!”说罢二人便抱头痛哭成了一团,其情形让人看了无不为之动容。
但在国家兴亡的大势面前不能因此而心生恻隐,于谦和王直见大功告成便对着钱皇后连连磕头道谢,继而起身离去。二人步出坤宁宫时,身后仍不断传来还香与钱玉英那撕心裂肺的哭声。
太后和皇后都已同意废黜旧帝、另立新君,此事似乎已水到渠成。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又发生了,听闻要自己当皇帝,朱祁钰竟然不干!
对朱祁钰来说,皇帝这个职业风险实在太大,主要还是因为左顺门事件在他心中留下了难以抹去的阴影。那群所谓的文臣,一个个的都有如凶神恶煞,不仅在大殿之上指着自己的鼻子破口大骂,竟然还把自己派去的锦衣卫给活活打死了!世人都说伴君如伴虎,我倒觉着养臣如养狼!自己当下根本没有能力掌驭这帮朝臣,谁知道做了皇帝以后会不会像马顺那样挨群狼的揍。
再说在这个特殊时期当皇帝责任重大,瓦剌大军长驱直入,搞不好亡国之君的帽子就会被扣在自己头上。皇兄留下的烂摊子,凭什么要我来承担,这个吃力不讨好的皇帝,本王不做!
于是任凭百官如何上奏劝进,朱祁钰就是千推万辞拒不接受,弄得众朝臣一时间也无技可施。
关键时刻于谦挺身而出,欲进宫晋见朱祁钰。朱祁钰则很清楚于谦的来意,所以干脆闭门不见。谁知于谦竟独自一人跪于宫门之外,称不见郕王就长跪不起。
朱祁钰闻之不忍,只得来到宫门口接见于谦。
见朱祁钰前来,于谦便说道:“殿下身为太祖皇帝的子孙,当今圣上唯一的御弟,临危掌国责无旁贷。若殿下执意推卸此责,臣便撰写檄文严加声讨,到时候不仅众朝臣与天下百姓会诟病殿下,就连太祖皇帝的在天英灵也会斥责殿下的。难道殿下真的想做朱氏皇族的不肖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