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中部的东魏兵,以及一众护卫及时冲了过来,横在高澄北侧保护他,帮他抵挡着箭雨,他才能躲过山胡的箭矢攻击。
高澄心中满是感激,却无暇多想,仍强撑着往西外驰。
就在他仰头之际,看见冒着箭雨的秦姝,眼神坚定的向前,不顾一切地迎面冲向自己。
顿时心里也不再是慌乱,而是满心的感动,同时也涌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勇气。
她想要保护他,他也想要保护她!
他俯在马腹左侧,将刀反刃,把刀柄含到嘴里,腾出右手操控缰绳,远远向着秦姝伸出了左手。
秦姝临近高澄之际,也伸出了左手,高澄顺势一扯,秦姝借力轻敏的翻身上马。
高澄此时才有空闲,迅速俯身撇断右腿上的箭杆。
又迅速正回身子,操纵马匹再次调头,再高高举起长刀,声嘶力竭地大喊着:“杀,给我杀!”
秦姝在他身后,警惕地注视着四周,手指灵活地搭箭、拉弓、放箭,每一个动作都流畅自如。
一旦有山胡兵靠近她的射程,无不应弦而倒。
在遇到左右两侧箭矢飞来,就按着高澄身子下俯,或扯着后仰躲避,嘴里也不断提醒着高澄纵马方位。
她的手坚定而有力,有她在,高澄如吃定心丸,皆会顺着她的动作而动。
此时护卫也分别骑行到了高澄两侧,附近的东魏兵也纷纷靠近了高澄身边,防止敌军及流箭伤到了他。
只是追在后面的盾兵们却傻了眼。
他们扛着几十斤重的大盾,一路狂奔,就是为了护住高澄。
却没想到他又调头往暗堡方向冲杀而去,也只能无奈地扛着大盾继续气喘吁吁的追着,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陈元康见高澄反冲了回去,便急忙命令道:
“快击鼓,鼓舞士气,继续猛攻!所有人尽量往世子身侧聚拢,保护世子!”
战鼓急促地敲响,如雷鸣般在山谷中回荡。
东魏士兵们听到战鼓,又见主将在前奋勇冲杀,原本慌乱的眼神顿时变得坚定起来,奋勇的与敌军厮杀起来。
先前部署从侧山偷袭的士兵们,也悄然绕到伏兵后方。
他们猫着腰,借着积雪山势的掩护,迅速靠近。
山胡伏兵本被山谷之下的对战吸引了注意力,也根本没注意到后撤东魏兵的靠近。
随着东魏兵一个个迅猛跃出,开始与沟壕里的伏兵也展开激烈厮杀,一时间沟壕里到处都是血渍飞洒。
随着伏兵的接连倒下,箭雨之势越发减弱,东魏兵更加无所顾忌,奋勇前冲,拼命厮杀,很快便取得战场上的优势。
高澄一边纵马,一边砍杀着靠近的山胡兵,而秦姝则在他后方,不断搭弦引箭。
箭用完后便又拔出佩刀,与高澄相互配合,一起砍杀着敌军。
山胡兵们虽满心复仇,不顾生死,但在伏兵被歼、数量劣势的情况下,渐渐难以抵挡东魏兵的攻势,很快败下阵来。
只是这次高澄并没有给他们再次投降的机会,而是领着一众东魏兵将他们一个个屠杀殆尽。
高欢得到先前军报,说是世子马惊,不慎冲入了敌阵中。
心急如焚之下,率领着千余名士兵,向着高澄所在的东谷疾驰而去。
待他们赶到之时,映入眼帘的景象,他早已见过多次,可因为担心儿子,仍旧觉得触目惊心。
场上的尸体,从谷口外的稀稀疏疏,逐渐变得层层叠叠、密密麻麻。
东魏兵主要是在箭雨攻击之下伤亡较多,但相较而言,越往里走,则又是山胡兵的尸体更多。
高澄此时正疲惫地坐在一张胡椅上,却强打起精神,声音略带沙哑却透着沉稳。
“务必确认好牺牲兵卒的身份,然后将他们好生掩埋,后续定要妥善安抚好他们的亲人……”
毕竟众多士兵是为了保护他,才无畏地冲入箭雨之中才丧命的。
经历了这场惊心动魄的厮杀,他才真切地体会到战场之上,生命是如此脆弱,活着是多么不易。
一旁的医士正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着腿上的箭伤,只是这箭还不敢贸然拔出,故而面色凝重。
此时,高澄远远瞧见西面,父亲正领着大军挺进。
他立刻直了直身子,大声喊道:“父亲放心,孩儿无事!”
高欢听到儿子的呼喊,便策马奔到高澄面前。
他的目光急切地在高澄身上来回扫视,见高澄除了身上残留的大片血渍,以及腿部箭伤之外,其他地方看起来并未受伤,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秦姝看到高欢靠近,下意识地往后轻轻挪动脚步,悄悄地躲到人群后面,尽量避开高欢的视线,生怕被他发现自己的存在。
高欢神情故作严肃,大声呵斥:
“你倒是真不怕死!从未见过有领军之人,像你这般冒失的!还好这次只是腿上中箭,若是那箭再偏一点,射中你要害之处,可如何是好?”
高澄听了父亲的训话,也故意装的很痛苦.
“嗞……哎呀,好疼!”
他一边叫着,一边微微皱起眉头,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眼神却偷偷地观察着父亲的反应。
高欢又立马问道医士:“怎么样?子惠这腿还能不能用?”
高澄听到父亲的话,有些哭笑不得,无奈地说道:“父亲,您这话!儿子都这般疼了,您居然还这样说话!”
医士赶忙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礼,然后说道:
“禀告大王,世子所中之箭,万幸未伤及要害。只需拔出箭头,再好生修养一段时间,便可恢复如初。只是拔箭时,要再割伤口,定会疼痛难忍,不过有麻沸散,能缓解一阵。”
高欢听了,眉头微微一皱,随即说道:“痛一痛也好,不然你这小子,也不知道痛为何物!”
高澄不禁苦笑,心里也泛起一阵酸楚,自己几乎所有的痛,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目前为止好像都是父亲给的!
原来从小打到自己身上的道道鞭笞,在父亲看来都是不疼的!
如今硬生生分开自己与秦姝,那也是不痛的!
但自己的所有,又哪样不是父亲所给?
高欢看到高澄脸上渐渐浮现出的忧郁之色,心中也有些于心不忍,语气也就缓和了些:
“子惠,怎么?你还计较上了?好,为父知道你疼,好了,先回帐里,这里的事就交给他们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