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侍卫忙不迭地围在高澄身旁,手脚利索地伺候他穿上铠甲。
然后双手捧起披风,轻轻一抖,再庄重地为高澄系在肩上。
高澄抬眼看向高欢,脸上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笑,回应着高欢的话题。
“父亲,儿如今都长大啦,还是习惯自个儿睡,自在些。”
可话还没说完,眼角余光就瞥见秦姝的身影在远处一闪而过。
他心里“咯噔”一下,急忙挪动身子,遮挡住高欢的视线,还故意提高了声调。
“父亲,你看儿子这身行头!是不是霸气侧漏,威风凛凛?”
高澄抬眸看着高澄,虽然甲胄威武,可身形还是太过清瘦,面容还是太过俊秀,根本没有什么霸气可言,便微微皱眉:
“威不威武看的不是你这身行头,而是看你有没有真本事!”
“时辰也不早了,别磨蹭,赶快随我去用膳,吃完就出发。”
高澄心里松了口气,庆幸父亲没起疑心,可脑子又不由自主地开始担心起秦姝来。
秦姝这边急冲冲的跑回自己的军帐。
一进帐,就发现众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因为假胡子昨天就没了,现在是以自己的本来面目示人。
其他人看着秦姝如今的样子,都惊讶得嘴巴张得老大,半天合不拢。
终于,有个冒失鬼忍不住咋咋呼呼地问道:“苏秦,你被大将军带去一夜,怎么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旁边的人赶紧用胳膊肘狠狠怼了他一下,小声嘀咕着:“你是不是傻!”
秦姝自顾自地端着刚领的食物。
嘴里低声回应了一句:“大将军那儿有水,我就好好洗了把脸。”
又有个大嘴巴惊叹:“你这哪是洗脸啊,简直就是换脸,这一洗,活脱脱洗成了一个大姑娘!”
秦姝的脸“唰”地一下红到了耳根,只是低垂着头,仍旧假装淡定地啃着食物。
这时,有人开始窃窃私语:“一夜啊,整整一夜!瞧他那副模样,该不会是被大将军给……”
另一个人故作正经地反驳:“别瞎咧咧,都是大男人,能有什么事!”
声音虽小,秦姝却还是听了个清,脸上越发绯红,头垂得越低。
又一人开始小声嘀咕:
“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吧,听说啊,这世家子弟,颇好男风,不然怎么大将军一进帐,就把苏秦给领走了?还把人家胡子给刮了,脸也涂白净了,一晚上,还能干啥?......”
秦姝听了此话,喝到嘴里的一口清粥急喷而出,接着就止不住地使劲咳嗽起来,那咳嗽声在安静的帐子里显得格外突兀。
说话那人尴尬无比:“你……你都听见了?”
什长此时才赶忙打圆场:“哎呀,别说了别说了!苏秦且慢点吃,离出发还早。”
帐内,大家也就不再讨论秦姝。
夜色稠墨,雪仍旧未停,凛冽的寒风仿若锐利的刀刃,在空中发出阵阵尖啸。
随着各营点兵集结完成,大军便开始按兵种排列,重甲长矛兵于最前队列,随后分阵的精锐骑兵间于其后,盾牌兵及弓箭手紧随其后,最后便是轻装步兵。
高欢与一众指挥置身于步兵队伍核心,被层层叠叠的盾兵和弓箭手严密护卫。
士兵们的步伐由疾至缓,又由缓渐疾,在寒风漫雪中间歇行进。
行军大道自西向南蜿蜒伸展,一路之上,果真如高澄先前所料,并未遭遇什么伏兵的阻截。
这皆因斛律金在南道驻军,成功吸引了山胡领军的注意,加之山胡北面的密探毫无音信,致使他们将重兵囤于南道。
行军约摸一个半时辰,已然卯时,然在这寒冬,天色依旧昏暗朦胧。
但已能隐约瞧见前方那无垠的白雪大道,以及左右两侧黑魆魆的高山巍峨。
高欢大军此时已悄然逼近山胡军帐,山胡营内的眺望兵察觉后,顿时高呼:
“北面有敌袭!北面有敌袭!”声音充满惊恐慌乱。
山胡首领匆匆奔出营帐,面色煞白,眼神中透着惊惶,手忙脚乱地调兵往北防守,仓促间开始布阵。
“快,快,鸣鼓号角!列阵迎敌,列阵迎敌!传令兵,速速传讯,北面遇敌......”
此时山胡南北大营的士兵纷纷开始出帐集结排阵。
高澄见临近敌营,旋即高声下令:“传令,即刻变阵!先以箭雨袭敌,左右两翼齐出,重甲推进敌营!”
随后重甲向前稳步推进,薛孤延奉命领中部前锋,挥舞着令旗指挥,同时高声下令。
“顿,弓箭手就位.......放箭!”
随后盾牌兵相继步入最前方蹲下,长矛手也纷纷蹲下,放斜长矛,弓箭手以盾牌为掩护,搭箭拉弓,动作一气呵成。
刹那间,弓弦齐鸣,箭如飞蝗,向敌营倾泻而下如同骤雨急至。
山胡大军在东魏军第一波箭雨攻击下,顿时人仰马翻,惨叫连连。
防御军阵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七零八落,迟迟无法集结。
东魏军趁势连又发了几波箭雨,山胡兵慌乱之中,才勉强组织起弓箭手,断断续续地予以还击。
东魏盾手迅速将盾牌紧密相连,组成一道坚固的防线,尽管仍有个别士兵被流矢射中,却丝毫未乱了阵脚。
虎头大军在盾牌的护卫下,依旧保持着整齐的队形迅速向前挺进。
此时,弓箭手已经停止放箭,有条不紊地后移,分至两侧,退出敌军的射程之外。
高澄此次大胆的任用段韶与斛律光率领左右两翼。
此时,两翼的骑兵们气势如虹,马蹄扬雪,由中部展出,沿着侧方冲向山胡军营,展开围截攻杀。
山胡兵在先前的箭雨攻势下,本就阵脚大乱,此时又被骑兵围困,只能仓促应战。
一时间,喊杀声震天动地,东魏骑兵在战马上挥舞长刀马槊,寒光闪烁,每次一击一收,都伴随着一片血雾辉扬。
山胡北营的皆是步兵,在骑兵的长刀厉刃之下,脆弱如蝼蚁,纷纷倒地。
温热的鲜血四溅,渐渐将洁白的雪地染成一片刺目殷红。
随着虎头重甲的推进,高欢大军如入无人之境,在山胡军阵及大营内与对方肆意搏杀。
山胡营内的军帐,有的被铁骑掀翻,有的被利刃砍破,有的被鲜血染得通红,有的则被付之一炬。
天越来越亮,原本纯白大地却越来越红,战场的浓烟也越来越大。
在出其不意之下,高澄北面很快取得得胜之势。
但伴随着南营骑兵的反扑,双方拼杀由东魏的单方碾压,逐渐演变成双方的激烈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