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高澄讲话的结束,众人有的回归自己的席位,有的往外开始慢慢散去。
高隆之与尚书郑述祖并排而行,郑述祖不禁抱怨起来。
“如今崔暹得世子支持,以贪腐枉法弹劾百官,也倒是无话可说。
我就是看不惯那宋游道,仗着有世子撑腰,在尚书省横行霸道,
稍有他不如意的,就对众人鞭刑叱责,搞得尚书省整日,人人皆惧。”
高隆之听了,眼里流露出一丝狠厉之色,想到之前宋游道弹劾自己,就一肚子窝火。
“他这个人倒真像一条疯狗,见谁咬谁,行事乖张霸道,
他什么人?不过从州入省,狗仗人势罢了!
况且司州牧咸阳王之事,定有宋游道从中告密,如今他又在尚书省内耀武扬威,
尚书省决不能留此人,以后要有机会,定要好好参他一本!”
除了他们两人的议论,其他众人也是唏嘘不已。
“如今御史台监察之事,可谓是事无巨细,还真是要谨慎言行。”
“可不是吗?听说之前太府出纳的一切用度,他们可都是一一去实核了,
唉,尚书令之前太过胆大,明明世子都任了崔暹为御史中尉,还敢顶风作案....”
“小声点,别让人给听到了,人如今不是已经放了吗?”
......
高欢也书信给邺城诸贵敲打安抚,言
“崔暹居宪台,咸阳王、司马令皆吾布之旧,尊贵亲呢,无过二人,同时获罪,吾不能救,诸君其慎之!”
意思就是同高澄讲的一样,洁身自好,不然被崔暹盯上了,谁都救不了。
高澄的理由终究是反腐,背后又有高欢,而崔暹是高澄最信任倚重之人,也就没有人敢对他们说不,也没有人敢于朝堂之上明目帮衬被劾之人。
可宋游道虽嫉恶如仇,但行为处事素来霸道,所以他渐渐成为群臣针对的众矢之敌。
司马子如被释放之后,府邸家产皆被抄没,如今的他一贫如洗,与家人在邺城一座破旧的土房里勉强度日。
侯景早前早已知晓司马子如被罢之事,所以归邺之际,特意抽空前来探望。
待来到那破旧土房门前,他微微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才抬手叩门。
司马子如听到敲门声,赶忙起身,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向门口。
打开门的瞬间,看到侯景,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感动,忙侧身让侯景进屋。
“万景啊,快请进,快请进。”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与疲惫。
侯景走进屋内,目光扫过那简陋的陈设,心中不禁一阵酸楚。
司马子如将他引到席位上,满脸歉意地说:
“万景啊,今日你能来,我心里欢喜得很,可实在是对不住你,如今家贫,喝不了苏酪,只能喝点茗汁,你且将就。”
说着,他用那微微颤抖的手,给侯景倒了一碗茶。
侯景看着那碗茶,想起自己前不久被宋游道弹劾之事,顿时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地问道:
“子如兄,这口恶气,你就咽下了?”
司马子如缓缓地摇着头,眼神空洞,只是机械地说道:
“唉,咽不下又能怎样?如今朝中世子掌权,他看我不惯,加之又是以贪贿定我的罪,我又能有何作为?”
他一边说着,一边无力地瘫坐在一旁的矮凳上,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拐杖顶端,额头抵着双手。
侯景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带着几分不屑愤懑。
“高王尚在,高澄这小儿就如此不顾情面?他何德何能?
素无寸功,不过是靠着父荫入朝,就对过往功勋之臣如此刻薄寡恩,肆意欺辱打压。
莫说他看不惯你我,我还对他甚是厌恶!”
司马子如听到这话,脸色变得煞白。
“万景,你小点声!你这是在玩火啊,若是被旁人听了去,传到崔暹那帮人的耳中,你要被他们盯上了,到时候可就麻烦大了!”
侯景继续压低了声线,又说了一句。
“高王在,我不敢有异,但若有朝一日,高王不在了,我决然不与这鲜卑小儿共事!”
司马子如慌乱地抬起身子,双手在空中挥舞了一下,随后紧紧捂住侯景的嘴,声音颤抖:
“唉,别说了,别说了......事到如今,我也认命了,认命了,你可别再胡言乱语,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侯景轻轻拨开司马子如的手,微微眯起眼睛,眼神仍是不忿,
“此事实让人心寒,想当初我们追随高王,哪一次不是刀口舔血,如今却要被高澄小儿算计打压。
我也听闻高澄的那帮走狗弹劾我之事,此次虽未获罪,若是我当日在朝,定要当庭质问,看他如何作答!”
司马子如听了,也只是无奈地摇着头,脸上的皱纹仿佛更深了几分
“如今这局面,不过是狡兔死走狗烹罢了。
高王虽为我求情,但其中的微妙之处,又岂是你我能看透的。
唉,不说了,万景,你既然来了,就在我这儿吃点青菜淡粥,
这些烦心事,就不要再提了,莫要给自己招来灾祸。”
侯景望着司马子如那憔悴惶恐的模样,心中虽仍有愤懑,但也不忍再继续这个话题,
“也罢,子如兄,今日且先不提这些。”
之后两人在略显沉闷的氛围中用过食膳,又寒暄了几句。
待侯景起身离开之际,又从怀中掏出一些财物,递到司马子如手中。
“子如兄,这些你先拿着,渡过眼前难关。”
司马子如看着手中的财物,眼中泪光闪烁,嘴唇微微颤抖,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被泪水哽住了喉咙。
侯景告辞离去,司马子如拄着拐杖,艰难地挪到门口。
望着侯景渐渐远去的背影,眼中满是忧虑无奈,他缓缓地摇着头,像是在叹息命运的捉弄。
而后转身,一步一步慢慢走回屋内。
司命子如落马后,尚书省主要理事之人便是宋游道与高隆之等人。
因反腐行动的雷厉风行,东魏安平王畏罪潜逃。
章武二王及其王妃、太妃及其直系亲眷因此受到牵连,被尚书省都官郎中毕义云拘禁。
被拘人员情况不一,有的事先奏明,有的则未奏明。
宋游道在尚书省见了一众被押人员后,便说道:“将他们都交予廷尉府定罪!”
此时,高隆之收到襄城王元旭的通知,匆忙赶到尚书省,见毕义云正欲带众人离去,便高声喝止
“都官郎中,你这是做什么?”
毕义云镇定回应:“奉尚书左丞之命,将众人押往廷尉府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