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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吹灯 > 南北朝妖颜权臣高澄书 > 第132章 人犬相食流民苦

第132章 人犬相食流民苦

    八月,秋意渐浓,


    斛律金因军功,升任大司马,爵位改封石城郡公,食邑一千户,同时转任第一领民酋长。


    其子斛律光年纪大于高澄,却迟迟未曾娶正妻


    值此盛事,才为儿子斛律光在晋阳举行婚礼


    斛律金的府邸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宾客盈门,热闹非凡。


    高澄等自然也来道贺。


    看着斛律光的成婚仪式,高澄脸上有些许复杂之色,自己做了世子以来,一直都是他护卫在自己身边,


    脑海里此时也不禁浮出,自己前段时间殴打斛律光的那一幕,心里悄然又生了一丝愧疚。


    斛律光完成婚礼仪式后,不经意瞥见高澄独自站在远处回廊的身影,心中一动,便缓缓朝他走去。


    “大将军!”


    高澄闻声转身,脸上泛起一丝惭愧,


    此时斛律光微微拱手,面带感激。


    “明月谢谢,大将军能亲自前来!”


    “我还没说恭喜,你却先谢我!”


    言语间,高澄顿了顿,似在斟酌用词,片刻后缓缓说道


    “之前是我不对,还请明月你,别与我计较.......


    额,时候不早了,春宵一刻,你还是快去看你的新娘子吧。”


    “是我没能及时告诉大将军你,秦姝的下落,我也有愧……明月还是先告退了,还请大将军也莫再多思!”


    斛律光说完,恭敬地行了一礼,也就转身缓缓离去。


    高澄凝视着斛律光远去的背影,有些怔愣,思绪飘飞。


    许久,才轻轻吐了一口气,领着舍乐一行人离开了斛律金的府邸。


    到了第二日,高欢领着高澄、高洋等人巡视军中操练。


    士兵们列阵整齐,个个精神抖擞,刀枪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长枪刺出,要稳且准,步伐跟上!”


    一名将领高声呼喊着,士兵们齐声应和,声震云霄。


    高欢目光扫视着操练的队伍,微微点头。


    但转身看向高澄,见他仍旧一脸漠然无神,思及以往,他在自己面前总是侃侃而谈,如今竟也这般沉默寡言。


    便率先发问:“子惠啊,各州的流民你调查得如何了?”


    高澄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听到父亲的声音,猛地回过神来


    “多亏有父亲赤冰台收集的消息,子惠粗略统计,流民之数少说也有三四十万,


    接住微微皱眉


    “但涉及河北各毫族乡党,被其没为私兵私奴的仍有许多,还未得详数!


    若能将这些流民编户,给予土地耕种,不但能增加粮产、更能扩充国库,增徭役,以及兵力。


    只是仲密谋反刚被镇压不久,流民之事涉及与这些豪族乡党之间的诸多周旋,对于其中私兵私奴情况,还得再多加详查!”


    高欢听了,心中感到些许安慰,所幸高澄并未如自己所担心的那般,因私情而误事。


    “子惠,你并未叫为父失望。处理流民之事,能先考量到暂稳人心,此乃明智之举。


    为父会会命赤冰台继续深入细查。”


    “对了,你二弟如今也应当多参与朝政,他到邺城随你也待了些时日,你也应当给他安排一些要职,好助你处理朝政!”


    高澄抬眸看了父亲一眼,又微微侧脸,目光在高洋身上短暂停留,高洋只是愣愣看着他,并未有其他反应。


    随后还是轻声应了高欢一句


    “是,父亲!”


    秦姝在冀州先对一些坞堡进行暗查,获悉了信都周边一些坞堡的私兵情况。


    这日又乔装改扮了一番,进入信都远郊的流民聚集之所。


    放眼望去,只见连绵的草棚破败凋敝,歪歪斜斜。


    经过各个草棚巷子中,只见棚里不是躺着身形干瘪、瘦骨嶙峋的老人,便是蜷缩着年幼弱小、眼神怯怯的孩童。


    他们个个蓬头垢面,衣不蔽体,在这寒冬腊月里,都各自颤颤发抖,令人见之不忍。


    秦姝虽然乔装了一番,还刻意自污了面容,可相较于这些饱经苦难的真正流民,还是显得格格不入。


    空气中还时不时飘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挥之不去。


    想来,是大量流民聚集生活,污秽之物所产生的。


    秦姝看了一大圈,所见无论男女,没几个是年轻壮年的,


    心中也就暗自揣测,或许年轻的都已被附近的坞堡或豪强捕去,沦为私兵或奴隶,


    唯有这些风烛残年的老人与年幼孩童被遗弃在此处,苦苦挣扎求生。


    秦姝本就心地柔软,见此惨状,心中沉甸甸的。


    在她惆怅地在草棚之间穿梭时,瞧见一位蓬头散发的老妇,正艰难地提着水桶蹒跚而行。


    那老妇身形佝偻,每走一步都颤颤巍巍。


    一个体力不支,就摔倒在地,水桶哐当落地,里面的水瞬间倾洒而出。


    周围草棚里的流民纷纷不满地叫嚷起来。


    “哎呀,大冬天的本就天寒地冻的,你这提水也不小心点,水都流进我棚子里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实在是没力气了,真对不住啊!”


    老妇赶忙赔着不是


    “没力气就别出来折腾,提不动了,就乖乖等死得了!


    等下了雪,看你还怎么活。


    去去去,真是晦气!”


    秦姝见状,急忙快步上前帮忙,


    “阿嬷,在哪里提水,我帮您去提!”


    老妇看到眼前竟有这样一位年轻的姑娘,先是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随即脸上堆满笑意,


    “哦,就在那边小溪,让你帮我,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


    秦姝轻声应道,便提起木桶往棚区外围走去,老妇也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缓缓地跟了过来。


    行至外围,离着溪水尚有一段距离,秦姝却猛地瞧见几具尸体明晃晃地被丢弃在一旁。


    有的已经开始腐烂,散发出阵阵令人窒息的腐臭,有的或许才死去一两日。


    秦姝见状,心中一阵翻涌,胃里也跟着一阵痉挛,险些呕吐出来。


    原来时不时飘来的恶臭,还有这尸体的味道。


    昔日在长安,她也经历过饿殍遍野,


    时过境迁,回了东面她从来都是跟在高澄身边,也就许久未接触过这世间疾苦


    如今虽无天灾,但百姓在战乱中苟延残喘,仍旧是这般苦不堪言。


    老妇见她这般反应,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嘴,


    “娘子,你这般年华,想必是刚到此处?


    唉,这里就是这样,习惯了就好,习惯了就好!


    不过像你这样的人,也没人会在这地方等死,


    怎么着也该去给那些大户人家做个奴婢,好歹能混上一口饭吃,唉!”


    秦姝趁机便打听起来,


    “阿嬷,您的子女呢?”


    老妇微微叹了口气,眼神中透着一丝哀伤,


    “我倒是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


    两个儿子死于战乱,女儿被充作奴婢,还有两个儿子充了兵。


    我能活到现在啊,全靠他们十天半月回来一趟,给我带点食物。”


    秦姝疑惑问道:


    “既然充了兵,为何不寻处宅子?”


    “寻处宅子?


    唉,我儿子充的兵,也不知道算个什么兵,每日自己的吃食都不够。


    他们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给我的,又有什么能耐去寻处宅子啊!”


    老妇苦笑着摇了摇头,满脸的无奈与心酸。


    秦姝听了,一时默言,只是快步走到溪水边,从河里打了一桶水,而后往棚区提去。


    帮老妇把水提回草棚后,她悄悄掏出一些碎钱,


    “阿嬷,我这里有些钱,给您用。


    您能不能让您的儿子,打听打听,他是给谁当兵,他们营里又有多少兵?”


    老妇见了,心中满是不解,不明白秦姝为何要打听这些,但看到她掏出钱来给自己,还是赶忙用手遮挡着,快速将钱收了起来,


    “好,好,我让我儿子帮你打听,打听!”


    与她们相隔不远的地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乞丐恰好撞见了这一幕。


    当秦姝再次在棚区间来回穿梭,估算着此处流民的数量时,那小乞丐瞅准时机,故意与她撞了个满怀。


    秦姝走了几步后,立刻察觉不对,急忙查看身上,发现钱袋和荷包都不见了,便转身追了上去。


    “你给我站住!”


    秦姝高声喊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恼怒。


    小乞丐听了,心里一惊,脚下跑得更急了,流民棚地间左躲右闪。


    可他终究还是个孩子,体力有限,一直跑出了棚区,还是被秦姝给逮住了。


    “你把荷包给我,钱你可以留着。”


    秦姝拎着他的衣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


    小乞丐一时不敢相信,瞪大了眼睛,满脸怀疑地再次确认


    “钱?真的留给我?”


    秦姝轻轻地点了点头。


    小乞丐这才从身上掏出刚才偷取的钱袋等物,将其中的荷包递给了她。


    秦姝掏出荷包里的玉蚂蚱,见着完好,轻轻笑一下,索性直接将玉蚂蚱戴到了脖子上,


    随后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小乞丐却对她产生了好奇,远远地跟在她的身后。


    直到出了棚区外围


    “你为何一直跟着我?”


    秦姝停下脚步,转身问道,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悦。


    小乞丐急忙追了上去,


    “我是见姐姐这般心善,把钱全留给我了,你自己怎么办?”


    “你既然都偷了我的钱,还会关心我该怎么办?


    你放心,既然钱留给你了,你也就安心拿去用便是了,


    不要再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了,我身上已经没钱了!”


    那个小乞丐听了,这才停下了脚步。


    秦姝此时看到有几条野狗,正围在那几具尸体旁,疯狂地啃食着。


    野狗们的眼睛泛着凶狠之色,嘴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撕扯声,它们的爪子在尸体上不停地抓挠着,一块块血肉被其厉齿撕扯下来。


    秦姝见此情景,瞬间全身不适,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直接呕吐出来。


    小乞丐见状,不禁疑问起来,


    “姐姐你不是真正的流民吧,这场景这种地方天天能见,那几个人又有肉吃了?”


    秦姝满脸疑惑地瞪着他,


    “又有肉吃了?”


    “是啊,你瞧?”小乞丐指了指不远处。


    这时,正好有几个流民,手里提着棍棒,满脸凶狠地疾冲出来,他们将那几条野狗团团围住,而后一顿围堵乱打。


    野狗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得四处逃窜,却又无路可逃,只能在棍棒猛打之下,发出阵阵哀嚎。


    “这地方的尸体都是他们几个处理,


    他们几个故意将尸体丢弃在路边,吸引野狗野猪等,


    然后再抓住这些野物,吃它们的肉,死了的人如果还有活着的家人,也能分点狗肉吃,若亲人没有活人,就是他们几个分了。


    只有尸体实在是腐烂不堪了,他们才会挖坑掩埋。


    现在是冬天,不像夏天,尸体没那么容易臭,也就能多摆个几天,多引来点野狗野猪的。”


    小乞丐在一旁解释道,语气中透着一种习以为常的麻木。


    秦姝此时已是双眼含泪,虽非易子而食,但吃得下那些狗肉,又和吃下人肉有什么区别?


    不禁念出昔日慧娘在她面前念过的几句《蒿里行》。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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