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实也知道前一段时间上面有传闻,说民办教师要解聘,凡教龄二十年以上的,通过考试可转正,而像张大川这样的,根本就没有转达正的希望!那他这样坚持到底是为什么?真地以后就离开家乡到更远的地方教书吗?他心里突然就泛起一股酸酸的东西,一直涌到嗓子眼,他使劲地咬着咬厚实的唇,才没有溢出来。
天色渐渐晚了,最后小小的坟堆四周只看见杨树一只只向上伸开了枯瘦的手掌,撑起暗蓝的天幕。张大川就那样站了很久,偶尔喃喃着“小娅”的名字,直到感觉病中的身体实在撑不住时,才准备回去,一转身,却忽然发现一个人就站在那里,细细一看,才发现是林可钟。但林可钟手里的可不是小小的手电筒,而是一个很大的应急灯,照亮了四周很大一片野糙地。
他现在对林可钟已经全无好感,现在没有外人在,连其码的礼数那也是不愿,就当没看到的,就那么直直地从林可钟身边经过,想迳自回学校去。
林可钟就有些怒了,他今天才开始模糊地懂得欣赏傻大个有而他自己缺乏的某些东西,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大度到纵容傻大个无视他。他转过身,跑上几步,张开双臂,两腿也分得很开地站着,气鼓鼓就堵上了张大川的去路。
张大川不理他,向旁边绕了几步,但林可钟又跟上来,又挡了他的前路,两人就这样你走我堵的折腾了好几次。张大川终于烦了:“林可钟,俺饭也给你做了,你还追着俺到底想怎么样?!”
林可钟倒是被问得有点语塞。是呀?他还要怎么样呢?张大川的身体给他了,饭给他做了,现在张大川要独处一会儿,他追着来干什么?但是,为什么他就觉得当张大川呢喃着“小娅”的时候,感觉就很不慡呢?即使他明知道小娅活着的时候也就是小屁孩一个,张大川不可能对一个小女孩如何,但他还是不慡!他记得很清楚,在县城第一次强迫了张大川的时候,他就是用“小娅”做藉口;明明只被他吃得死死的傻大个,凭什么又被另一个小屁孩吃得死死的?!
应急灯明亮的灯光下,张大川清楚看到了林可钟脸上的变幻,无论皱眉也罢,咬牙切齿也罢,林可钟给人的感觉都透着十足的孩子气。其实林可钟的外貌属于洋气的深邃,像新疆人,并不是圆脸,照理说不会显小,但他仍然就是给了张大川这种印象。张大川忽然就想起县上上学时,一个爱好上课时侃大山的老师就哲人般说过一句: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与此相对应的就是,现在城里的孩子因为生活的富足大都晚熟得很!
明明是同龄人,但张大川实在没办法把林可钟当成跟他一样的成年人对待,或许,这也是为什么林可钟明明屡次地侮辱他、欺负他,他仍然无法真正去恨林可钟的癥结所在。
模模糊糊地想到这儿,张大川就嘆了口气:“小林老师,俺看你肯到俺们这穷地方支教,想必也不是什么坏人!你现在是多好的时候,可不能把这恋爱、结婚当成了儿戏,你还是应该好好找个女人……”
但张大川却不知道,林可钟最讨厌的就是说教,实际上许多娇养的城里孩子也都最讨厌说教,何况还是被一个他不怎么看得起的人说教。都说穷人的孩子皮实、抗揍,但穷人的孩子与富人的孩子不同的就是,穷人的孩子无论如何都会尊重传统,听长辈的话,而富人的孩子却更注重物质享受,注重个性的张扬。
林可钟就烦了,冷冷打断他的话:“本公子乐意──不行吗?而且那可是你自己答应的,你想反悔也得看本公子答不答应呢!来──过来,让本公子亲一个!”
“你──”张大川气得发抖,以前被林可钟强迫就罢了,现在还要在这旷野里、在小娅的坟畔,让他自己送上门去,他是无论如何也不干的,“──无耻!”当时就转身想走。
林可钟是孩子心性,毕竟张大川还病着,他最后那句“亲一个”其实是赌气的成份居多,但居然被张大川一改常态地斥为“无耻”,脸上就挂不住了,把应急灯随手一扔,伸手就去扯张大川的胳臂:“我就是无耻又怎么样!我今天偏还要无耻无耻给你看了!”说着,林可钟扳过张大川的脸,胡乱就往他脸上脖子上乱亲一气,口水也涂得到处都是的。
“放开俺……放手……”张大川伸手推拒,奈何他到底是病着,两只手都是软绵绵的,推在林可钟的胸膛上反而更像是挑逗般的拂弄。林可钟原本是赌气的毫无章法的亲法,到这时候也带出了些火气。他这时候才想起,其实有半个月他都没有享受过这具结实的肉体了。再加上那温柔舒适的触感,他终于气喘着收紧了抱住张大川的双臂,撬开张大川的唇,去捕捉记忆里充满着阳光味道的舌……
直到林可钟终于想起来对方是一个病人时,低头一看,张大川已经晕过去了,再摸摸他的额头,才发现他一直在低烧!该死!林可钟有情慾被生生终止的不耐,但心底深处也有了一种他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他居然心痛了、内疚了。
他想,无论如何明天一定要让二叔调批特效退烧药来,西部的医疗水平太差,居然这么长时间都不好!
第13章
那个星期天,林可钟生平第一次伺候病人。他自己既不会做饭,而张大川低烧也显然不适于再去做饭,林可钟就把属下从县上新送来的零食里挑好消化的推到了张大川床前,花花绿绿的尽是八宝粥、水果罐头之类。
这一天他都亲自餵张大川。张大川的身子原本就沈,半昏半醒之间就十足的是块铁秤铊了,把林可钟给累够呛,而且他顾了张大川,就忘了手,手一滑之下,不是直接把水果罐头扣在地上,就是把八宝粥撒在了被子上。
但林可钟他二叔空运来的进口特效退烧药还是十分有效的,再加上张大川的身体底子又好,之前也没条件吃太多的抗生素,到傍晚就退烧了。这时候张大川已经清醒了许多,虽然仍旧疲软无力,但偶尔睁眼看他的眼神就带上了明显的防备色。
林可钟装生气归生气,但很快他就发现张大川这样子看人的样子,又倔强又虚弱,黑红的脸上就意外生出些别样的妩媚来。
林可钟感觉喉咙有些发干,但经过昨晚吻人却把人吻昏的不好经历,这回他倒是很快就醒神,还暗自鄙视了自己一通,心想我这是怎么了!他不过一傻大个嘛,我这么个翩翩公子、新新人类,犯得着搞得跟欲求不满似的色情狂似的吗?我犯贱呀!但是鄙视自己归鄙视自己,后来,给张大川餵饭时,他仍然不可自抑地又走过三次神,走神时就特渴望立刻把张大川给压在身下,就特渴望张大川的病能马上痊癒!这次,他决定了,有啥吃的一定紧着张大川吃,反正属下从县上新送来的这批食物比半月前那批更丰富。
但所谓病去如抽丝,即使张大川星期一就退了烧,但虚弱的身体仍然又将养了一个星期才完全恢复。但他仍然坚持不要林可钟的任何东西,除了星期天那次,他还是照旧给林大公子做了饭,就自己另做一些面片吃。但不同的是,他也怕再次拖坏了身体,面片的配菜就变成了各种新鲜时蔬,还很是肉痛地花钱从村里杀猪的李屠户那里买了些大肥肉和五花肉,不捨得多放,每天炒菜时就往菜里放那么七八片肉,算是打了牙祭。
上次居然被林可钟亲给亲晕了,张大川感觉很屈辱!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这一幕竟是在小娅的坟前发生的,先不说小娅的灵魂是不是还没走远,就是他自己一想起这点来也觉着心里硌得慌,仿佛亵渎了心里什么神圣的东西!
所以,恢复身体就成了当务之急。而且,上次看过小娅后,他忽然就非常想要一个孩子,一个像小娅般的小女孩。张大川这个年龄,在乡里正是谈婚论嫁的年龄;以前是他觉着心里没准备好,一直拖着,家里就没强迫他。就在骑自行车载着林可钟回学校那晚,村里二大伯不就问过他是不是相亲去了──他当时只觉着害躁,但现在时过境迁,一想起这茬来,就越想越觉得这是冥冥中老天爷早就给过他的提点──试想,如果当时他随口答应了,想必林可钟再疯狂,也不会起心对一个即将结婚的男人下手吧!况且村里那些男孩子没结婚时,哪个不是一个比一个疯玩,可一结婚不全都收心了,不过几年就得为老婆孩子拼命种地挣钱,少年时的那些疯狂便都随风散了。
他越想就越是如此,原本阴云密布的脸上逐渐也有了松快。甚至背着林可钟,趁去村委会门口商店买东西的机会,向二大伯说了,请他先给帮忙找找看附近村里有没有哪家合适的姑娘!
而对林可钟来说,张大川的见外,让上星期还在嘴里很有滋味的各种进口灌肠、火腿肉、燻肉……顿时就寡淡无味起来。傻大个不吃他的东西,他能怎么办?难道再次上去把人强压上床,然后让傻大个再大病一场!他没有办法,甚至在张大川看上去完全痊癒后,他还是又硬忍了一个星期,怕傻大个营养不好,怕傻大个没好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