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辆马车登时离散往三个方向,转入周遭不远处的林中,苍碧被马车震得腹中一阵翻江倒海,从摇摆不定的车帘中看出去,车前共有四名“车夫”,两人坐在驾座上,另两人挤不下,干脆骑在马背上,奋力驱马。
那刺客显然是冲着“老爷”来的,被中年男子那一声喊,径直追着苍碧这辆马车而来,在林木间飞跃辗转,不过片刻竟欺至马车顶上,一剑便送一名车夫上了西天。
另三人立时迎击,守卫几人功夫显然比先前断后一队人好得多,三对一交手了半刻钟,只是最终扔是不敌,一个个丧命滚下马车。
就这耽搁间,林子到了尽头,一路无人鞭策的马儿恣意乱跑,长啸一声,奔腾冲出,前方再无平路,翻飞的车帘外,万里青空铺陈。
苍碧心中一凛,一双手探了进来,像拎小鸡似的抓起他后颈往外拖。
那刺客转手住苍碧的腰,蹬蹬蹬三脚,踏车辕,踩车盖,最后落在悬崖边上,一刻不歇,手成爪扣起苍碧颈项,压得他倒退数十步,嵴背抵上粗壮的树干,看清面前的人后,怒喝一声,把人恶狠狠地摔在地上:“怎么是你!”
苍碧整个人晕头转向,头重脚轻地往后一栽,脑袋生生磕上一块大石,便再也看不清眼前事了。
“说!秘庄在哪!”地窖内,拇指粗的鞭子再次击在地上,黑衣人收鞭掀起一阵劲风,把苍碧残破不堪的碎衣袂扫去一片。
“秘庄……”苍碧脑子里一团乱,方才那段记忆该不是他的,却映在脑海中,难道是现下这具身体原先的记忆,努力回想,却终是忆不起之前事,甚至不知道这人为何如此对待自己,只得虚弱地回道:“什么秘庄?”
黑衣人上前一步三指扣住苍碧下颔,迫使他抬起头,危险地眯起眼,审视玉雕般的面容,在上面除了茫然,只看到一丝无助地畏葸之色:“你当真不知秘庄?”
“不……知……”苍碧艰难的开口,尾音弱下,再支撑不住伤痛,头一歪,晕了过去。
黑衣人立时松了手,狠戾的表情消失无踪,墨黑色的瞳闪过一丝痛苦之色,解开绑缚苍碧的麻绳,小心翼翼地抱稳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肉的人儿,走上木阶。
打开地窖顶门,来到一间朴实无比的民宅中,黑衣人将苍碧安放在床榻上,从柜中取出一瓷罐伤药,剜在手中,满是剑茧的粗粝手掌如呵护最细腻的美玉般,轻柔游移,细细密密替苍碧的伤口上完药。
黑衣人颦眉握拳,指尖刺入掌心,猛然抬手一拳招呼向自己面门。
狠拳在触及鼻樑前的瞬间堪堪停下,黑衣人挫败地长出一口气,回身找出套崭新的白色中衣,替苍碧穿上,这才到地窖入口处,盖上木门,将柜子移过盖上。
他整顿完一切,便什么也不做,只是站在榻前,出神的看着敛眉而眠的苍碧。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暗了,月升了,床榻上的人长睫闪动,不安地微微晃了晃脑袋,似是要转醒,黑衣人才踩着悄无声息的步子,走出屋子,带上门。
苍碧睁开发酸的眼,手臂微微一动,钻心的痛蔓过全身,惹得他立起一大片汗毛,上一世他还感慨书生的际遇倒霉至极,想不到现下就轮到他了。
“小黑,这是在哪?”苍碧转过脖子,忍着剧痛环视屋内,桌椅床柜在暗沉沉的夜色中露出黑峻峻的轮廓。
“无名的家。”小黑从苍碧手腕上沿着几条不深的伤口游上来,所过之处一片清凉,驱散了些许痛意,黑地龙停在苍碧耳朵上,绕住耳廓,成了个耳饰的模样,“无名便是那黑衣人。”
“你不会想告诉我,这辈子要亲到他吧?”苍碧无语问苍天地看着房梁。
小黑干脆利落打碎苍碧内心的小期许:“是。”
第26章 复仇刺客与失忆王爷 二
“书生这么孱弱的模样,我都没得逞,虽说也有我自己拖沓的原因……”苍碧撇下嘴角,哀怨万分,横竖没想明白蔡淳为什么突然要杀他,用的还是与连云一模一样的匕首,这么独特的匕首,说是巧合也太诡异了,“你说书生为何要杀我。”
小黑沉默半晌,扭捏的嗓音吐出两个字:“祭天。”
苍碧:“……”
“我看起来哪一点得天垂怜了,一个个都要拿我祭天,总不会这个黑漆漆的刺客,把我抽成这样,也是为了祭天吧。”
小黑:“不是。”
“也是,我小命还在呢。小黑,咱能不能打个商量,让我换个人亲,对着个把我掳来,抽得皮开肉绽,说不定还要继续抽我的人,会给我轻薄的机会?”
“不能换人,每个纠葛的对象是既定的。”
“还能不能好了——”苍碧吐出一口长长的怨气,“小黑,我疼……”
小黑在雪白颈项上的伤口上游了一周:“我知道。”
苍碧欲哭无泪,两眼一闭:“小黑,我饿。”
黑地龙游回苍碧右手腕上,恢复成黑镯子,不再动作。
“小黑……”看样子小黑暂时帮不了他了。
约莫过了半个多种,门扉吱呀一声响了,苍碧又饿又痛,一直没睡着,吓得一缩脖子,被抽痛的伤口激出轻声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