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靖雪倒也没恼,耐耐心心地等在一侧, 见到付子栖偏着个小脑袋那抓耳挠腮的模样,也没忍住笑了起来。她靠近马儿,轻轻地拍了拍, 又去拉付子栖的手:「不远了,走回去吧。」
一只冰沁沁的手握在付子栖的手腕上, 温度相差有些大, 她一时有些愣,瑟缩了一下, 紧接着伸手将戴靖雪的手从自己的腕骨上捋了下来。戴靖雪也反应过来有些失礼,原本带笑的脸上漫过一层尴尬之色,她僵着那只被顺下来的手,慢慢地收了回去。半途之中却被付子一栖一把捂进了手里, 她怔得抬起了头来。
「你手太凉了,夏天还没过完呢。」她红着一张脸,将戴靖雪的手在自己的掌心中搓了搓,好不容易回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她也没有将人家的手还回去,悄悄地又捏了捏,忽而扬起唇角笑了起来。
戴靖雪有些不自在地将手往自己的方向缩了缩,但付子栖的力气大,自己又断了手筋,自然挣不过对方,只得长嘆一声由着付子栖折腾了。只是付子栖轻轻捏她的手时让戴靖雪的心突地一跳,眉心微蹙,闪过当年秦文赋握着她的手牵着她从大红的轿辇中下来的情景。她浑身一个激灵,好不容易搓出来的一丝温度因着她的一颤迅速坠入冰窑,她浑身上下都泛起了寒意。
付子栖本人虽然是个不靠谱的棒槌,但也仅限于她对其他事不上心的缘故,可莫名其妙就对戴靖雪有好感,戴靖雪突然不对劲,她立马就感受到了。
她拉着戴靖雪找了一块大石头让她坐下,抬手想去探戴靖雪额头的温度,却被戴靖雪一把抓住了手腕。
戴靖雪仰起头来,眯着眼睛细细看了她一眼,她眯起眼睛来时与苗宛彤不一样,苗宛彤眼睛细长,微眯着眼睛,有一种生人勿近的牴触感,而戴靖雪的眼睛又大又亮,稍稍将眼尾一眯,将光聚在一处,又灵动又好看。她好似在辨别眼前伸手探向自己的是人是鬼,直至将付子栖看得脸也红了,她才收回了目光,侧头微咳了一声。
「抱歉,吓着你了。」
付子栖没问她在想什么,也没再伸手过去,她半蹲在了戴靖雪的身边,与她一道眯着眼睛,看着陌上盛开的朵朵野花。
两人谁也没说话,就这般一坐一蹲地竖在路边,待到太阳快落山时,付子栖扶起戴靖雪,两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又一起往回走。
夕阳在两人的身后打出一圈柔和的光,付子栖百无聊赖地揪了两株小野花拿在手中晃,晃回了院里,苗宛彤边抛白眼边给她准备了饭菜,这才赶两人回房间里去休息。
付子栖回房前一把拦住了戴靖雪,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半晌又抬起头来看向一脸茫然的戴靖雪。
「姐姐。」她轻轻叫了一声,声音好听如夜莺,清清脆脆的,尾音拖着一个婉转缠绵的调,明明干脆爽利的称呼莫名又带了丝少女娇滴滴的软糯。
她还是个处于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呢,平日里虽然咋咋唬唬,除了长得漂亮外里里外外没个姑娘样,可毕竟是被爹娘宠着爱着的宝贝,娇惯一些,还是个年纪正正好的小姑娘。
戴靖雪轻轻笑了笑,好似想起了从前的自己,不由将姿态又放温和了些。
付子栖不敢抬头,半晌又才将手中的花递了出去:「虽然有坏人,但也会有人真心对姐姐好,姐姐虽然防着人,但也不能防着真心对姐姐的人不是?」
她突然抬起了头来,撞进了戴靖雪诧异的眼神中,一时竟放大了胆子,冲着戴靖雪笑了起来。
毕竟是一番好意,戴靖雪接过她手中蔫答答的几朵野花:「多谢。」而后关上了房门。
付子栖低头蹭着脚尖,踢开了脚边的小石子儿。
「比如说我对姐姐就是真心好的。」她嘀咕了一声,垂头丧气地转过了头去。
「哎呀亲娘!」
苗宛彤如鬼一般杵在身后,吓得付子栖惊声尖叫跳了起来。
「闭嘴吧你,阿云都睡下了!」她白了付子栖一眼,而后沖她招了招手,「跟我来。」
付子栖在惊吓过后又有些不自在起来,刚刚的话苗宛彤听到了多少,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她会跟自己说什么?她心有余悸地跟在苗宛彤的身后,却见苗宛彤拉着自己的腰带,继而脚下一空,她吓得闭上了眼睛,不敢叫。
苗宛彤带着她上了屋檐,将酒分给了付子栖,半倚在屋檐上看着苍穹之上那顶圆滚滚的月亮。
「两年前的今天,死了很多人。」苗宛彤笑起来,「有头有脸的人很多。」
付子栖的眉头一跳,仰头喝了一口酒,没接话。
「靖雪是我小师妹,自小观里人欺负我时,都是她护着我。」苗宛彤的眼里透出温和的光,似是回到了从前,「我以为不跟她有牵扯,她就不会被捲入这场欺骗当中,可没想到我最后也没护好她。」
「你说得不错,坏人多,好人也不少,可靖雪已经疲于去辨谁好谁坏了。」
付子栖将酒罈子一放,大大地白了苗宛彤一眼,冷哼了一声,跟看智障一样看着她:「你这叫自欺欺人,你们都不敢让她迈出去,她必然固步自封,永远呆在没人能触到的角落,不信别人,也没见她信自己!她当初遇上秦文赋,是瞎了眼聋了耳,没人牵着她往外走,她如何能再见天之蓝,海之阔!」
苗宛彤挑眉:「牵着她,她便能走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