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姜云将苗宛彤的妆容化好,侧头之时裴松和裴枢都吃了一惊,两人其实没有见过苗宛彤的真容,但是就从前后的对比来看,姜云这一手技术委实让人佩服。
苗宛彤站起来,她比姜云高出一些,两人走在一起,倒还真有些像一对夫妻。一人牵着一个孩子,两个孩子竟与两人还有些肖像。
「师父,我们要往哪里去。」
「嗯,应该叫爹。」噗,这还上瘾了都,苗宛彤侧头看了眼裴松:「等伤养好了,寻那两个祸害去。」
姜云一路走一路跟裴枢讲一些医理,与前些日子不同,此时姜云早已不局限于只讲些治病救人的法子,她慢慢地将一些药的毒性与用法都讲给裴枢听。裴枢在这方面学得十分快,竟是让姜云都有些侧目。
而裴松在同苗宛彤习刀的时候裴枢也会去看,但姜云说得没错,他根骨不及裴松,苗宛彤所指的功夫他不能像理解医理那般以极快的速度加以体味理解。但裴松跟苗宛彤习完后会慢慢地教裴枢,两人抽着空闲便会将自己的功课相互授予。
这一路倒没人能注意到他们四人。
苗宛彤会牵着姜云的手,一路照顾着,路人只道这家和睦幸福,却不知四人真正的关系。
等到进了京,苗宛彤带着三人去了自己那原本被毁得一干二净的镖局。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裴松看了看四周,又看了苗宛彤一眼:「师父,这里是你的家?」
这孩子心思细腻,苗宛彤只好点点头:「是我家,后来被别人屠了满门。」
裴松和裴枢俱是一惊,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而后却见苗宛彤笑了笑:「很早以前的事了,别人说我苗家有五灵谱,得此物者得天下,人人想夺想抢,便屠了我家满门。」
两人不再说话了,苗宛彤倒是指挥着裴松:「去,后院里的桂花树下埋了几坛酒,你帮我挖一坛出来。出门别走大门,从屋檐上翻出去,莫被人瞧见了。」
裴松听话地跑去了后院,就着苗宛彤所说的那棵桂花树左右看了看,的确是一棵有了年代感的树呢,他边挖边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裴枢:「你不过来帮把手吗?」
裴枢看了他半晌,然后帮着他一起将树下的罈子给挖了出来。
呵!好几坛呢!
两人只挖了一坛出来,刚将酒罈抬了出来,苗宛彤便走了过来,她绕着那坛酒围转了两圈,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抿着嘴角笑了起来:「好香。」
「一会小松去旁边扎马步,小枢,阿云好似要将东西给你,你去瞅瞅。」裴枢一听姜云找他,忙拍了拍手中的泥,转身跑去寻姜云了。
「师父,咱们要在这里呆多久?」
苗宛彤回头看了眼裴松,忽尔笑了起来:「呆不了多久,小松……」
听到苗宛彤叫自己的名字,裴松也抬起头来,看着苗宛彤。他眼睛黑漆漆的,年纪小,个子还没拔高,脸上带着些小婴孩的软肉。头上冒出来的小刺扎让原本光秃秃的脑袋看上去更显可爱。
「过些时候,我会和阿云将你们送至山中,那里没有人,我未曾收过徒弟,该怎么教,怎么学我也是个半吊子。我从前的师父过世了,这世上也没有人教过我功夫。」裴松就怔怔地看着苗宛彤,乖巧的听话的,「我自己摸爬滚打,偷着学的旁人的功夫,武功路数颇杂,要真说能教你什么,我倒是不会。」
「走时阿云会在那处设置瘴气,我们若能回来,互相磨合,一日一日地教也倒没什么。可我们若是回不来……」苗宛彤讲到这里有些烦躁,说好的大漠孤烟呢,说好的漫漫长路呢,结果到头了,世俗牵绊,哪里是她与姜云想得那般美好的,「我给过你什么,你就学什么,阿云教过小枢什么,你就让小枢学什么。直到你们能力够强,能从山中出来,那时候若殷岘与袁秀秀还未死,你俩……」
「杀了他们。」
裴松怔了一下,他看着苗宛彤在说杀人时眼睛微微眯了眯,平日里温温和和有些不太正经师父,此刻脸色阴沉,收起了平日里的吊儿郎当的笑,那狠戾劲头从一双眼睛里面透了出来,让裴松打了个寒战。
「小师父也同师父一起走吗?」
问到姜云的时候,苗宛彤脸上的戾气顿时消散,她侧过头去看了看,满眼的废墟,也不知姜云现在在家里的哪个房间,抿着的唇角微微向下拉了拉,随后长嘆一声:「我倒是不想她跟着一起去。」
她虽然不想,但依照姜云那提刀杀人眼也不眨的架势,有一个方老伯,也有一个圆珩。
这姑娘,谁对她好,她心里记挂着,伤着自己了也不愿意伤着对自己好的人。
她抿起唇角,接过了一坛酒,撩开嗅了嗅,是真香。十几年的深藏,可算是见了光。她轻轻笑起来,然后扯着嗓子叫了一声「阿云」,姜云回过头来瞧她,她笑嘻嘻地问:「香不啦?」
姜云嗅了嗅,点了点头道:「香。」
「一会你等我,我出去买些下酒菜回来,今儿咱们就喝上一杯,正宗的女儿红。」
姜云也笑,看了看裴枢写的功课,咂巴着嘴:「这孩子的字可真好看。」
苗宛彤心道:那可不是,与你的鬼画符相比,可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等到太阳夕落,苗宛彤将就着收拾了之后,起身一跃,落入了门外后巷,而后慢条斯理地进了城去买东西。想来有些好笑,明明是自家镖局,却无法从正门进出,来来去去得翻个墙,不晓得的还以为这废墟里头埋了什么宝贝,这盗贼进进出出地开始搬好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