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受苦了。”
沈云华被逗得一笑,心中像被温水暖着一般。“生在官家、衣食无忧、爹娘疼爱、还有个贴心的小妹,怎地就受苦了。再吃口点心吧,快到府门了。”
二人下了马车,互相辞别向各自院中走去。大悦朝女子要学的一点不必男人少,下学后先生也布置了要做的功课。
沈云梳读了一个时辰的棋谱,想着光看毕竟是纸上谈兵,便提了一屉糕点来到逸竹院。
通禀过后,沈云逸的贴身小厮赶忙前来引她入内。
“兄长近来身体可好?”
“二姑娘放心吧,少爷虽刻苦用功,每日清晨都会打一套拳;夫人和大姑娘送来的药膳补汤也都喝了,身子骨硬朗着呢。”
“那就好。”
兄长给四位小厮起的名都十分风雅:拾墨拾宣,松鹤柏砚。几人都是处世周到的,管中窥豹可见主人的风采人品。
沈云逸正站在书房门前等候。
“二妹,进来吧。”
“小妹冒昧前来,兄长不会见怪吧?”
“怎么会。”沈云逸温雅一笑,“我平日功课繁忙,劳烦二妹陪伴华儿了。”
“兄长说的什么话。”沈云梳嗔道,“是阿姐照顾我才是。”
沈云逸微愣了一下,“二妹说的对。”
“我给兄长带了状元糕,预祝兄长中个好名次。”
“多谢二妹。”沈云逸顿了顿,“不必称呼的如此生疏,跟华儿一样叫我大哥就好。”
“大哥。”沈云梳弯了弯眼,“我今日来是有一事相求。”
“二妹说吧,只要能做到一定尽量帮忙。”
“大哥说的好像我要让您去杀人放火一样。只是新读了些棋谱不甚其解,想让大哥陪我手谈两局罢了。”
沈云逸听完暗笑自己多心,爽快地答应了。一开始沈云梳自是被杀得溃不成军,三局过后倒能撑下一炷香的功夫。
“小妹于棋艺一道还是有些天赋的。”
沈云梳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看了看天色。“原来已经这么晚了,我就不继续叨扰大哥了。”
沈云逸微笑点头:“往后小妹若手痒了,我随时恭候。”
回房又练了一个时辰的字,沈云梳方梳洗睡下。
次日晨起,不知怎地,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
“女儿给母亲请安。”
过了一小会儿,上面才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起来吧。”程氏把玩着手中鸽血红的玉镯,貌似不经意地问道:“二丫头,听说你与绮罗郡主交好?”
沈云华面上立刻带了几分担忧,看得程氏心中嘆气。
“不敢当,侥幸有二面之缘而已。”说完,沈云梳将初墨阁和凉亭中的偶遇复述一遍,只隐去了自己惊人的言辞。母亲是个标准的当家主母,端庄守礼,最重规矩。那些话若让她听了,定会对自己生出厌恶。
“不过是两次偶然碰上,郡主怎地就对你另眼相看了?”程氏刻意加重了“偶然”二字,沈云梳心中暗叫不好。母亲恐怕怀疑自己刻意讨好玉琦了——一个庶女去讨好金枝玉叶,在旁人眼里怕是不但不自量力还不知感恩。
“女儿不知。”知道自己这话会让母亲怒火更盛,可沉默更为不妥,还不合礼节……
不过是片刻的沉默,却格外难熬。气氛压抑,空气都快凝结住了似的。就在沈云华忍不住想开口时,程氏却意料之外地没有发怒,而是面色平静地接着问道:“听说你在书院作诗,大出了一场风头?”
作者有话要说:
“木落水尽千岩枯,迥然吾亦见真吾。坐对韦编灯动壁,高歌夜半雪压庐。地炉茶鼎烹活火,一清足称读书者。读书之乐何处寻,数点梅花天地心。”——翁森《四时读书乐·冬》
阿姐引用的诗有两种说法,“画龙画虎难画骨”和“画虎画皮难画骨”。据说都对,作者菌就挑着喜欢的用了,各位小天使若有知道的烦请指正。
据说卖个萌会有评论(⊙o⊙)
第10章 第十章施氏黛妍
“是……是女儿鲁莽了。”沈云梳双膝跪下,“请母亲责罚。”
多说无益。谁都没错,只不过观念不同。也没必要恨……十余年的养育之恩,是怎样都抹不去的。
再说,她还生了一个世间最好的女儿。
“你也知道。”程氏语气淡漠,“作为沈家女子自当稳重谦卑,看你平日也算沉静,没想到都是做给我们看的。到了书院就憋不住了……像什么话!你父亲素来开明,我也不讲究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却把你惯得一点礼仪规矩都不懂了!”
“母亲……”沈云华也扑通一声在程氏面前跪下。
还未等她开口,程氏美目一瞪。“你也别给她求情了。上回我听了你的话允她去读书,你看看现在?要不让她继续学着倒让人说我苛待庶女。”
沈云梳紧紧咬着牙关。她这时才听出些苗头来,母亲的意思恐怕是想让自己主动提出离开东陵,继续在家中修习礼仪。
可好不容易得来的这个机会,怎么能轻易放弃呢?若她松了口,以后恐怕再不能踏入书院一步了。
“还有,不知道你兄长备考紧张吗?本以为你是个懂事的,还真是我看走了眼。就连你大姐姐都只是送些补汤去,平日少有打扰,偏你借着个下棋的由头跑去逸竹院……”
“母亲!”沈云华强压着怒火,“再不出发我们就该迟了!”
“沈云华!在你心中,是我这个当娘的重要还是你妹妹重要?”
沈云华未发一言,蹭地站起身来,拉了拉沈云梳的袖子。
“妹妹……走吧。”
沈云梳犹豫地向程氏的方向望了一眼,却只见到她嘴角的冷笑。
“阿姐……你去吧。我在这等着母亲消了气。”
“得了,跟着走吧。”程氏摆了摆手,“省得到时候你父亲说我无理取闹。”
“阿蕊,你说在华儿心中,我真的最重要吗?”看着女儿头也不回的样子,程氏遣退下人,独留了从小一起长大的陪嫁丫鬟在屋内。靠在舒适的软垫上,眼中却含着一丝迷茫。
钟蕊无奈一笑。小姐又钻牛角尖了,不过这也说明,其余的都不被她放在心上,捧在心尖上养大的华姐儿和逸哥儿才是她唯二看重的人。
“夫人,大姑娘是您十月怀胎生下的。您想想,她平日虽重手足之情,有了好东西还不是先送到舜英院来?只是夫人福寿双全,二姑娘却自幼没有生母照拂,华姐儿心善,多怜惜她几分罢了。”
程氏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岳姨娘早逝,但我何曾亏待梳姐儿半分?不但月例丝毫不少,请的先生也均是有真才实学的。你瞧她挡在梳姐儿身前的样子,是生怕我吃了她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