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染紧紧抿起了唇,一言不发。
“所以,倘若没有我不惜动用灵力,截你回来;没有我逆天改命,重来一世;没有我封住你的记忆,让我们从头来过;你是不是——便允了她。”
“不会。”景染忽然深深吻住长孙祈沐,再次哑声道:“不会……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允了她。”
长孙祈沐沉默半晌,忽然笑了起来,“所以,你是不是也在窥探我的心思,也在算计我?”
景染搂紧长孙祈沐,将脑袋埋进她的颈窝哑声道:“你说得对,这世上最难猜测的是人心,最难违背的是天命。我曾问过你三次,可会后悔,彼时想着,倘若我三世都逆不了这天命,待死前再问你三次,你也能原谅我。”
颈窝同样传来的潮意让长孙祈沐环住景染脖颈的手臂轻轻颤了起来。
“你方才说,我往常为你所做过的许多东西,俱曾为靳鞅一一做过,这却是不对的。”景染声音仍旧低哑:“至少这三声地‘可会后悔’,我未曾问过她。”
长孙祈沐紧紧搂住她,有些话,亲耳听到和心知肚明,到底差了一些东西。
“我以往惯常以为,倘若不喜欢,不爱,便要触之有距,退之有寸,也惯常是这样做。哪怕再凉薄,再寡义,也要这样做。”
“可靳鞅总归是与我命脉相连的人,她因为我的牵连,已经在这个世上已经死了两次。我如何还能在她死前,说出那个‘不’字,让她难以瞑目。”
其实在彼时那样的情况,在还有一世未曾纠缠的时候,靳鞅如此问,又如何算得上不是在算计景染。
不过两人都未曾去开口猜测,长孙祈沐只是偏头贴着景染的脸颊,道:“所以你便算准了我,料定了我,会有办法让你不用允诺,不用还债?”
“世世轮回,我亦没有办法,如何去算准你。”景染声音淡敛了下来,道:“彼时不过是想着,倘若当真到了下一世,到了再没有办法的那一步,就灰飞烟灭了,却又如何。”
长孙祈沐手臂陡然一紧,景染又道:“寻常人常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我们在本质上,却又有何不同。我既然爱你,心下只有你,便永远都是你。这世上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所有的泯然,大义,信诺,轮回;凡此种种,全部加起来,在我这里,也远远不及你一人。所以即便是言而无信,即便是欺天盗地,我都不会负了你,绝不会负你。”
“所以我恢复记忆后,第一时间想的不是纠缠不休的天命,而是忽然有些庆幸,庆幸你逆天改了命,让我们还在这一世,还未曾到下一世。”景染低头笑了一下,往常敛着的情绪再未遮掩,完完本本的,释然开来。
“景染,”长孙祈沐紧紧贴着景染的脸颊摩挲了许久,偏头吻上去,微哑道:“我爱你。”
景染轻轻笑了一下,还未曾回应,长孙祈沐便偏身离开,低沉了声音道:“可是这种天命,它是强加来的,即便是生,是死,是纠缠不休,亦或转世轮回,它都未曾问过你我的意愿。它没有道理,它不公。”
“所以即便不因为靳鞅,我也要逆天改命,重来一世。”
“我不愿意你被左右,被推搡,被牵绊着走。我宁愿封了你的记忆,从头来过。”
“我想你自己选,永远按着自己的心走。”
“所以倘若是这般,完完全全由你所选,即便不是我,我也认了。”
景染心下忽然酸涩的厉害,比起这个人所做的一切,所承受的一切,这世间所有的东西,又有何轻重。
“少主!”窗外忽然又传来青棠的声音。
景染偏头看过去,没有吭声,伸手揉了揉潮湿的眼眶。长孙祈沐同样眨了眨雾湿的睫毛,两人一时都未曾应声。
“……”青棠只得硬着头皮再喊了一声:“少主,殿主?”
他虽听不清楚屋内的二人方才在说什么,但好歹是能知道二人并未曾睡着,而是清醒着的,所以一接到这个重要的消息,便思衬了一下来禀报了。未曾想……这怕不是又扰地不是时机。
……
“何事?”景染敛了敛嗓音应声,却是一开口仍旧沙哑异常。
青棠心道果然,顿时莫名地垂下头不敢往里看,一面心下想着殿主重伤至此,两人竟还如此节制不住……一面嘴上连忙禀报导:“刚刚传来消息,越帝驾崩了。”
景染忽然皱起了眉,偏头看向长孙祈沐。
长孙祈沐长睫黯敛,看不清眸中情绪。景染偏回头,对青棠道:“知道了,传令给裴劲松,近日不卸军甲,不换兵防,严密注意边境的异动。”
“是!”青棠领了命赶忙离开。
景染素来对越帝无分寸好感,他的驾崩有之前一段时日的残喘拖延,如今也不算多为意外。而怀里这个人向来清冽凉薄,再加上老皇帝屡屡对自己动手,比之和凤皇后的几分母女之情,越帝实在微不足道。
但帝王驾崩,是国之大丧,即便越帝这一生再为父不尊,为君不仁,长孙祈沐终究是他的子嗣,继承了青越的国祚。所以怀里这个人,是无论如何都得回去主持丧事的,而如此一来,先皇驾崩之后的新帝登基便再难避过,即便再不愿坐上那个位置,如今也是走到这一步跟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