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通禀的宫女这回没了方才的犹豫踌躇,匆匆敲门后便急忙禀报。
这样的急奏让景染想起了年初在甘丘,甘丘的淮川十三郡同时爆发疫疾的消息,这样一夜之间的洪灾和瘟疫何曾相似。按照性情来看,姜柏奚如何能是白吃暗亏的人,如今时隔半年,她若出手,也当在预料之中。
“敲钟,上朝。”只简短吩咐了四个字,靳鞅便起身穿衣,景染抿了下唇,同样下床穿戴整齐,两人一同携手上了朝堂。
短短时间已经全部排列整齐的乌荔群臣,显然不是刚刚听到敲钟声才动身的,看来是正好赶上了今晚接二连三的变故。
看到景染与靳鞅一同上朝,这些人来不及惊骇多久,便连忙投入了紧急的朝事。
按照之后才接连传来的几道加急奏报来看,甘丘应当是在横贯图方大陆南北的湘江上游布置已久,同时在一夜之间利用隐卫破坏了乌荔数百道水防江堰,令湘江潮洪在同时之间直肆而下,将整个乌荔岭南以南的地区全部沖毁覆没。
等到十几城所有的奏禀送达京城,所有人都发现了其中的不对之处,按说水火无情,若直流肆虐,岭南十九城所有的田地人畜都会没有半分逃生之机。
可实际情况却是,随着大片大片的土地和城池被缓慢淹没,这些地方的所有百姓都在傍晚将睡未睡之际有所察觉,甚至还有闲余时间将牲畜和主要家当一起带着避上了高处。而大水也非常有分寸的在淹了半城后便停了下来,并未波及到已经避逃的百姓。
已经在高堂坐了一夜的景染听完最后一道奏报后挑了挑眉,如此精准的时间和分寸拿捏倒是仍旧令她熟悉异常,就好像甘丘的疫疾虽波及甚广,最终却也无一人丧命一样。
景染忽然笑了下,同时心下涌出淡淡的复杂,靳鞅和姜柏奚这两个人,虽都为了各自的目的使了波及甚广的手腕,但到底未曾做到伤天害理的地步。
也或许是如今的局势,还不到真正动手的时刻。
得到了暂时未曾有人伤亡的消息之后,乌荔群臣顿时松了一口气,可是即便如此,岭南乃是乌荔主要的产粮之地,经此洪涝,今秋的岭南将颗粒无收。朝廷不仅会减收大量赋税,还需自国库拨款拨粮来赈灾,这一来一回,不仅无形间削弱了国力,还徒添了许多相应变故的事端需要一一解决。
于是只是暂时的松气之后,上到靳鞅,下到乌荔百官的每一个人都忙了起来,连同景染,也光明正大的随靳鞅坐在了乌荔的御书房,陪她一起批起奏摺。
一日时间极快而过,随着赈灾的朝令一道道自御书房下达,举国百姓刚刚惊慌起来的情绪很快被安抚下来,岭南的这一灾事也在一日之内便开始了有效的赈抚。
待到月上中天,御书房才终于安静下来,靳鞅放下御笔后按了按眉心,起身往对面走了两步,抽走景染手中的奏摺,低头歉然地轻声道:“走罢,先睡觉。”
景染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又看了看靳鞅略显透白的脸色,点了点头站起身。
两人刚刚回到帝寝殿还未褪衣,凌决便蓦然落到窗外,声音有丝紧迫道:“皇上!”
景染搭在衣襟上的手指一顿,阖了阖眼睫。
靳鞅抿唇平静道:“说罢。”
“刚刚接到消息,青越九公主已经暗中收服了八大世家中的七家,只有晏家未曾服从,现被围困,老家主紧急派人暗来求助。”
景染忽然笑了一下,她倒不知道那个人竟当真能有如此手腕。八大世家距乌荔京城不足千里,暗里应当一直是被靳鞅掌控在手下的,如今却被那个人自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地动了手。
凤家是凤皇后的母族,被长孙祈沐收服名正言顺,其余几大世家应当是以云家牵首。如此说来,那人应当是先动了云家,而剩下的晏家,是晏贵妃的母族,无论如何有个靳鞅在,也没有道理被长孙祈沐收服。
“她人现下在哪里?”
凌决自然知道靳鞅问的是谁,然而只能抿唇道:“没有查到。”
靳鞅沉默了一下,淡淡笑了声,没有立即下令,而是让凌决先下去。
凌决欲言又止,似乎还看了眼景染,最终还是退下了。
靳鞅也偏头看向景染,嘴角勾着淡淡温柔的笑,“她的目的来来回回无非就是想带走你,师姐觉着该当如何?”
景染不置可否,晏家之所以目前是被围困,而不是已经被肃清,自然是还有着它的用处,所以靳鞅自然不急。而在那人的围困下,能够救晏家的无非就是两个人——靳鞅,或者她。
要么是靳鞅离京,那人趁机再闯乌荔皇宫,要么就是她自己,顺理成章被那人引过去。
所以眼下,长孙祈沐是走了让靳鞅无论如何都左右难以兼顾的一步,最终到底谁更棋高一招,全凭猜心。
景染淡淡挑了挑眉,平静道:“晏家肯定不能不救,既然如此,我们便一起去。”
靳鞅笑了下,歪头想了想后应声道:“好。”
景染低头,重新拢整齐已经微微散开的衣襟,当先抬步道:“走罢。”
靳鞅定定看着她的背影,眸中敛过一丝难言的情绪,随即动身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