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柏奚见她看过来也不避讳,捉笔飞速地在密折上笔走蛇龙道:着江淮川密去醉城,若见人,务必拉拢,如若不成,杀。
她的字形如其人,张扬刚劲,却是一笔一划都敛着力透纸背的锋利,一如她笔下轻轻几笔便掌握的生杀大权一样。
姜柏奚收笔后便将密折合上又换了一本,景染正放空着思绪,又听得她忽得抬头问道:“木头人儿,你可见过醉城城主?”
长孙祈沐闻声顿住了笔尖儿,略有思索道:“醉城的城主已经有上百年未有人见过了。”
她话落偏头看了一眼景染,以为她迷糊,便开口道:“醉城作为三国接壤处的城池,以酿酒之技冠绝天下,因其位置特殊,在三国相继立国之前便自成一城,之后更是不受任何一国约束管控,其内部自有代代相传的城主来统领全城。”
景染点点头,又听姜柏奚道:“所以那尊金秧子派了人去意欲拉拢醉城城主,她这是找到人了?”
长孙祈沐闻言从紫色标记的密折底部抽了一本出来,不以为意地翻开道:“醉城城主若是那么容易便现身,醉城也不会神秘千年了。”
姜柏奚唏嘘了一声,想着醉城确实神秘至极,千百年下来无数人进去窥探一二之后,不仅没让它的面目变得更清晰,却反而使它的神秘面纱变得更加的如雾似幻了而已。
最主要的是,这座城池在百年前遭受乌荔的三十万兵马攻城时,不仅奇蹟般的丝毫未损,还将乌荔的兵马尽数逼退,从此再未曾试图侵犯过。
这无疑让它本就朦胧的面容更加神秘,世人都传其内部有百万雄兵,姜柏奚却不以为然,如此一座城池虽不算小,可如何能容纳下百万人?说有十万雄兵,可以以一抵十还差不多。
景染看姜柏奚半晌不说话也不动笔,开口问道:“在想什么?”
姜柏奚用手指点了一下用来磨墨的清水,拈着指尖儿沉声道:“在想醉城如此神秘莫测,又地处要害,如若将来乱世起,它始终是一颗不安定的棋子。”
确实如此一颗不安定的棋子,无论对于靳鞅和姜柏奚来说,都是难以忍受它可能会带来的突然变数,所以宁可得不到便去毁了。
她话落便嘆了一口气,将桌上已经批好的密函挥袖扫出了车外,同样靠在车壁上闭眼道:“将这些传下去。”
景染挑开帘幕往外看了一眼,发现此刻她们行走的道路上都已经铺满了银白的落雪,而蓝歌依旧在不急不缓地驾着车,看来方才接住姜柏奚密函的是另外一个跟着的隐卫了。
长孙祈沐看她挑开帘幕看了颇久,索性也放下笔,同样将密折传了出去,清冽的声音吩咐道:“明日之前必须将黑色的全部下发出去,其余的照常处理。”
外面同样悄无声息,长孙祈沐话落便伸手捉了景染的手放下帘幕,顺势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拢进了怀里,低头在她脸颊上轻蹭着,好似有些不开心地轻嘆道:“脸都冻凉了。”
景染闭眼享受着她柔暖的亲昵,正准备说话姜柏奚翻着白眼儿跳下了车,凉嗖嗖道:“你们好歹顾忌一下本太子的眼睛,等到了床上再叽叽歪歪不迟。”
既然碍眼的人已经下车了——
景染微微拉下了长孙祈沐的脖颈,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她薄薄的唇瓣凑了上去,整整一日的时间就是为了照顾着那个臭丫头的眼睛她才只是抱抱这人而已。如若不然就是时时刻刻腻着才好,就如这会儿,她实在想念极了这人清雅馥郁的雪莲香,便再也控制不住,也不想再控制。
长孙祈沐轻笑着伸手托住她的脖颈,纵容着她的贴近和触碰,两人在车上腻了小半个时辰才互相整理了衣物和头发进了这间别院。
另一头姜柏奚早已坐到了屋内,耷拉着眼皮儿瞅着桌上放置的一页信纸,想了想扬声道:“给本太子拿纸墨来!”
这一声灌注了强劲的内力,蓝歌连忙拦下要破门而入的猎户,接过纸墨端了进去。
姜柏奚对着桌面努努嘴,蓝歌上道地将手上的纸墨放在了姜柏奚面前,然后将姜柏奚面前勾勒着银丝线的硬摺纸收了起来。
一张正反两面都印有淡淡粉青色花瓣的纸页,这种花便是甘丘独有的甘青,一年四季花开不败。而整封信的内容只有短短两行半,字迹却清秀端正,末尾短短两个字的落款。
-——末歌。
姜柏奚没有多余的指示,双腿直剌剌搭在另一条凳子上,对着面前的信纸将脑袋一点一点的。
蓝歌直愣愣立在边上,眼睛随着姜柏奚的脑袋百无聊赖地一上一下,半晌后无奈道:“殿下,您不带末歌来也就算了,这道例行问安的摺子也这么难回?”
他自六岁起便跟在姜柏奚身边,如今却是越来越猜不懂自家殿下的一举一动了。这道问安信的主人末歌便是姜柏奚的贴身医女。她是在跟自己差不多的年龄,以药王谷谷主的弟子身份进了姜柏奚的东宫,也服侍在她身边十余年了,每月例行一次的把脉问安做的从无差错,这次姜柏奚出使青越却意外地未曾带上她。
姜柏奚斜睨着蓝歌,语气不佳道:“本太子未曾带她倒是苦了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蓝歌顿时绷直了脸,这都哪儿跟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