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染点点头,抬眸看她:“不跟她搅在一起就能保德钦王府无虞么?”
姜柏奚张了张嘴,景染又道:“或者说那你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她,让她不缠着我,让她不请旨赐婚?”
姜柏奚闭上嘴,景染继续道:“再说了,就算上面有皇权压着,有各种变数阻挠着,你就能确定,长孙祈沐真正想要做的事,就一定做不成么?”
姜柏奚彻底哑口无言,她怎么会不清楚,这个世界上除了一个“情”字是勉强不来的,其余的事情,但凡那个木头人想做,还真没有她做不到的,不为什么,就因为她是长孙祈沐。
景染没再说话,起身毫不避讳地打开床头暗阁,将那副姜柏奚心心念念地黑白玉棋子取出递给她,道:“这些东西我自有布置,你顾好自己便好。”
姜柏奚顿时眉开眼笑地伸手接过棋盒,也不计较景染说了什么,爱不释手地抚了抚琉璃玉盒上雕琢的两条黑白浮龙,又妥帖地打开盒盖对着里面的棋子绽开大大的笑脸。
景染看她这样子挑挑眉,这人还真是传言中的臭棋篓子,想了想便开口道:“你现下困不困?若是不困的话我……”
话音未落,猛得一道白光从窗口掠了进来,如同炮弹般嗖地射进景染怀里,姜柏奚猛然抬头便见到景染怀里多了只巴掌大小的白鸟,而且这鸟也……太胖了些!
云灵一头扎进景染怀里似乎才发现这屋中还有第二个人,在景染怀中蹭了蹭才好奇地扭了扭圆滚滚的身子,歪着脑袋一双绿豆大的碧眼好奇地打量着姜柏奚,还不忘吐出舌头轻轻喘气。
“……”姜柏奚将云灵这一系列动作看在眼里,诧异地与它大眼儿瞪小眼儿,总觉着它那双绿油油的碧睛是在打量识别着什么,这胖鸟一定是成精了!
景染愣了一下才将云灵托在手心,眼睛弯了弯,另外一只手亲昵地摸摸它的脑袋,“你可算是回来了,辛苦了。”
云灵已经打量完姜柏奚,倦怠地合了合眼皮儿,听到景染的话更是委屈巴巴地喘了口气,干脆四仰八叉地仰躺在她的手心。
姜柏奚咂舌,这才看到云灵小细腿上绑着的秘签。
景染将云灵妥帖地放置到收拾好的舒适柔软的小绵窝里,才伸手解下它腿上的细简筒,摸摸它的小脑袋,“睡吧。”
姜柏奚看看云灵又看看景染手中的秘筒,眨巴了眨巴眼睛,还没开口,窗前又落下一道暗影,蓝歌的声音从窗外传进来:“太子!”
姜柏奚和景染同时转向窗外,景染抬抬下巴,示意去外屋。
姜柏奚接过蓝歌从窗外飞进来的密折摆在桌面,扫了扫景染手中的密信,嘴角似弯非弯地拉长了语调道:“玉美人儿,我猜,咱俩儿查的是同样的东西。”
景染展开手中的纸条逐字逐句地看完才抬眼同样扫了扫姜柏奚手边地密折,挑挑眉,不置可否。
姜柏奚敛了敛惯常挂在脸上的笑意,沉默地看了景染片刻,忽地压低声音道:“玉美人儿,跟我联手吧。”
她的语气中带了三分难得的严肃,三分隐隐约约的期许,三分诚然为是的轻快,还有一分难以言明的东西。
或许是从未从见过她如此正经的模样,景染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你想要什么?”
“天下。”姜柏奚未经丝毫思索和犹豫,不遮不掩地吐出两个字。
景染转过头看向门外,夜凉如水,投在石阶上的月光也好似一寸寸凉薄下来。
正是因为心中再清楚不过这天下已然分裂四百余年,分久必合乃是大势,再加上这一辈出了靳鞅,姜柏奚和长孙祈沐三个钟灵琉秀的人,让她问不出“非要这样么”的话。
“我爷爷是这青越的德钦王爷,他一生为青越定内绑,战戎马,辅皇征,兴民生;从未受半分倾权,得半点私囊。”景染张望了门外许久才低低开口,连带着声音也如门外清凉的夜色般:“可他却遭受了两代皇权几十年的忌惮,承受了许多见风使舵之辈的算计,也痛失了这辈子唯一的亲子。”
她语气低沉,一字一句的样子姜柏奚同样未曾见过,听到最后不由嚅动了下唇角又合上。
“爷爷他明明有能力离开,却始终坚持留在这青越,留在这德钦王府,必然有他不可捨弃的理由,所以,”景染收回视线看向姜柏奚,认真道:“我不会和任何人联手。”
姜柏奚静静听着她将这番话说完,虽然明明知道其实已经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还是忍不住嘆息地笑起来道:“等将来一切尘埃落定,你们可以继续住在这里,甚至这王府里的一草一木,都不会有什么改变。”
论变脸的功夫,没人能比得上眼前这人,不过景染还是很喜欢这种她这种进退有度的气度,扬眉干脆道:“未来的事情谁说得准,指不定到时候已经是故乡非故国。”
“故乡非故国”,姜柏奚细细将这几个字嚼了几遍,敛过眸中一闪而过的莫名情绪,又恢复到满面桃花的模样,笑吟吟道:“哎你这个玉美人儿,一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留,本太子很没有面子的。”
景染也笑,挑眉道:“甘丘举国上下尊你令甚过皇令,你得举国千千万万子民爱戴,还在乎我这点儿面子?”她顿了顿,语气真诚道:“你将来会是个好皇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