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睡得着,”顾敬之动了动,长臂一伸便自她的后颈穿过,将人一把揽了过来,“与我说说话,可好?”
轻寒乖乖地伏在他怀里,眨了眨清澈明亮的眼眸,轻轻应了一声。
“你如何会到这里来的?”
她想了一想,便开始絮絮叨叨地讲了起来,像极了一个受尽委屈跑来诉苦的孩童, “幼孤院没了之后,我在外头走了一天一夜,看到报纸才知道甬平出了变故,之后便躲进了一家小旅馆。又听说你被大哥遣来这里,就想了点法子好让他们发现,将我一併送来了这里。”
顾敬之闻言却不知是该夸她的聪明,还是怨她的自投罗网,无奈只得嘆气,“你怎么这般不听话。”
“反正……你不能……再赶我走……”此刻,隔衣听着他的心跳,轻寒的意识逐渐混沌,那一声声沉稳的律动,终于能够让她安下心来。连日来的担惊受怕到底使她身心俱疲,经历过这样的折磨,她实在是太累了,不知不觉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顾敬之听见她的呼吸逐渐平稳,便不再出声,又挪了挪胳膊的位置,好让她睡的更加舒服些。看着怀里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他终于露出心满意足的笑来,也不愿再去过多追问曾经的芥蒂,只在她的额际落下轻浅的一吻,亦同安心地睡去。
这一夜实在是好眠,俩人醒来的时候,已是晌午时分。用过早午饭,便是闲坐无事的时光,顾敬之倒是坦然,面前搁着一本旧书,有翻没翻似的看着。
轻寒反是有些难耐,想着可以寻些事来消磨时光,眼神在屋子里扫过一圈,最终停留在在梳妆檯上。她忽然便想起了什么,一个起身便疾步走了过去,轻车熟路地打开第二个格子,从里头取出一只木匣子来。
顾敬之的目光,早已被她如此大的动静所吸引,紧盯着她手里的物件,倒也是如何都想不起,这屋子里还有这样一件东西。轻寒在他身边坐下来,将盒子往他面前一推,“你看看罢。”
他有些狐疑地打开盒子,只见里头装的是厚厚一叠摺叠齐整纸张,其中一些已经明显的发黄,想来是时日已久了的。他又随意地抽出一张来,只略略读一读便又叠好放回了盒中,未曾表露出半点异样,只是问她,“你从哪里找到的这个,我怎么从未见过?”
轻寒道:“许久以前,在父亲的书房里发现的,我将它放在这里后,原本是打算一早便告诉你的,只是后来发生那样的事,竟就忘记了。”
顾敬之很是平静,他将盒子放回到抽屉中,又听见“啪嗒”一声,抽屉便被关上了。轻寒看着他,不知是否因为这屋里太过温热,居然觉得他的眼里有着难得的润意。他的眸子本就是乌黑如墨,被这一层浅薄的水汽所浸染,更显的亮如曜石。
便在此时,外头突然传来两声敲门声,“四公子,是我。”
顾敬之自然识得严旋庭的声音,“进来。”
严旋庭进门后,又警觉地向外头张望了几眼,这才将门关上,却也并未完全阖拢。
“严副官不必如此谨慎,那顾信之现下是春风得意,自认一切皆掌于他的手心,暂时还顾虑不到我这处来,”顾敬之十分自得,亲手斟了一盏茶,搁到严旋庭的面前,“坐罢。”
严旋庭倒也不推脱,毕竟如今的局面,并不给他时间再去闹那些繁琐的虚文缛节,“多谢四公子。”
“这些日子,外头可有再发生什么大事?”顾敬之道。
“大公子早已在甬平安排了自己的部下,自打甬军易主的消息一出,便从城中乃至各地纷纷响应,以作应援之举。不过甬军内部,倒是不□□定,一些沈将军的旧部,更是明面反抗,不过……皆以反叛为名,被军法处置了。”
顾敬之微微地簇了簇眉目,“你且去私下游说一番,无谓的牺牲,才是最没有必要的。”
严旋庭点头,“还有一事,倒也是极为奇怪的,属下只是听闻外头的言论,说是陆家夫人,盛小姐……疯了。”
听得如此消息,顾敬之与罗轻寒皆是讶异,严旋庭稍作停顿便继续说道:“大约半月之前,陆家办了一场酒会,名为商界交流洽谈,实则却是为的大公子,与那扶桑的上衫将军会面才作的一场戏。而正是在这场酒会的第二天,盛小姐便发了失心疯,有人亲眼见到她从陆家的大门跑出来,据说是,十分的狼狈……”
严旋庭欲言又止,可这话里的意味,却是不言而喻。轻寒一时间并未反应过来,直发了一会儿愣才想明白,能让如此骄傲又自信的天之骄女,在一夜之间便发疯失常的事,想来又逃得过寥寥几件呢?
她只觉人心可恶,虽然那盛雅言多少亦是算得上险恶,可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可悲的下场。
顾敬之冷眼瞧了一眼,便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随即向严旋庭点头示意,待他离去之后才握住她的手,道:“不要想的太多。”
“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曾经这样一个正义的人,竟也会在权力与欲望里陷得这般深,”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眶微热,“他怎么可以,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