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微微向上牵起,他恍然明白,原来将自己的心,完完全全地交于一个人,是这样一种轻快的感受。
轻寒本是吃得十分开心,突然见他这般神情,便渐渐停止了咀嚼的动作。她转了转眼珠,一个熟悉的念头,再一次忽闪而过。
其实她曾不止一次想过,关于那批军火的事情,仅凭她几人之力,很难在短时间内再有突破。若是自己直接开口求助于他,藉以他的人力物力,自然必定是事半功倍。况且,那批军火本就掌在他的手中,其中缘由他定是一清二楚,比起自己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这样反倒最是直接的。
只不过,一念及自己此前为他惹得诸多烦事,轻寒实是不想再轻易地扰烦于他。再者,这其中还牵扯着林书伦与陆绍迟,更有甚者还涉及了书沁与云姻。她看了看他,再一次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不想贸贸然地开口,亦是怕累及他人。
既然选择了隐瞒,那就隐瞒到底罢。
只是往后的足足一个星期里,顾敬之却是从未迈出过府门半步的,每日闲赋家中,与轻寒做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就好似那般最最寻常的夫妻。
轻寒自然是开心的,曾经能够朝夕相处日子里,他们形同陌路,到后来抛除芥蒂、坦诚相见时,他却又常忙于政事,晨出晚归。她能见他的时间,实在是太少太少。
而现在,从晨日里的第一缕阳光射进她的眼里,到皓月的光亮伴她入眠,每时每刻,只要她想,便是能够见到。
乍见之欢,更是久处不厌。
这天用过早饭,两人便一同坐在厅里看着晨报,打发时光。顾敬之本是没有用早餐的习惯,只是应着她一贯好好吃饭的要求,每日才勉强过来用一些。
厅里的金丝绒面沙发,已经换成了皮质的款式,人坐在上头稍稍动一动,就会发出吱嘎的声响。正当轻寒潜心研究着,如何才能不动声色地摆动自已时,便听见外头有人进来的脚步声,举头一瞧,见是府里的管事。
他恭敬有礼地行至两人前,微微躬身,双手呈上来样东西,“少爷,少夫人,盛家差人送来的帖子。”
顾敬之从报纸后头抬眸,只是原本清淡的眼色,在听到“盛家”二字时,便略略带了些谨慎。他接过管事手中的请帖,红色的纸张上缠着精美的丝线,相互交错打成一个漂亮的结。
轻寒见他瞧着那请柬,眉眼间确是升起了一股玩味的笑意,又听得他向管事吩咐道:“去挑些上乘的礼物,午后便送过去。”
管事低头应“是”,随即退了出去。
轻寒再也按捺不住心头好奇,往他身边挪了挪,也不顾那摩擦发出的别扭之声,“这是什么帖子?”
顾敬之偏头看着她,眼里的笑意越发的明显起来,将手中的请帖递到她的眼下。她满心狐疑地打开,待清清楚楚看到那上头写的是什么时,巨大的惊愕令她直接从沙发里“腾”地站了起来。
这分明是一则订婚的请帖,考究的样式,印着寓意且精美的花样,烫金的红色使得喜气溢满了整个纸张。而令她如此惊异的,却是那上头用簪花小楷写着名字:陆绍迟,盛雅言。
顾敬之显然对她的如此反应有些不满,“你的反应,倒是比我还大。”
只因这意外实在超乎常理,轻寒满心都被讶异所充实,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眼里话里微酿的酸意,只是转身坐下来,双手攀着他的胳膊,“他们怎么会……实在是太意外了……”
顾敬之眉目清冷,“嗤”地冷笑一声,并无回应她的疑虑。轻寒凝神瞧了瞧他的面目,这才缓过神来,会心一笑,迎合着他孩子似得脾气,道:“我只是觉得惊讶,他二人明明似是素无交集的,怎么突然的便就订了婚了?”
顾敬之心下依然不痛快,“不过是些不相干的人和事,你如此在意作什么。”
轻寒见他又耍起这古怪的的脾气来,心思一转,打趣道:“自然是与我不相干的,只是从前我瞧这盛小姐的架势,倒是非你不嫁的,可现下却突然有了这一出,难免是大惊小怪了。”
这话语里的编排,分明就是带了醋味的。顾敬之的兴致终于被提了起来,忽的环住她的双肩,将她微微往上提起,转而按到了自己的身上。轻寒低低的“啊”了一声,有些不稳地扶住他的肩头,两人瞬间近在咫尺。
他似是有意地凑得更近了些,“那么……就当我们扯平了。”
轻寒笼在他的气息中,双颊绯红,她不敢去看他,只因那眼中时常带着让自己无法抵挡的炽热,她轻微地挣扎一下,“大清早的,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他薄唇轻抿,笑眼里带着一丝狡黠,“好……大清早的,我不做什么。”
声音轻柔且低迷,语调被放的缓慢,这一句分明是更加的不怀好意。
他素来知道她的面皮薄,但凡是一点的捉弄,就足以令她羞赧不已。可他就是喜欢看着她无处遁逃的模样,就好像,这便足以证明,她永远都无法走出自己的掌心。
鲜红色的泼金宣纸悠悠落地,像是秋日里一片再寻常不过的落叶,又像是繁星满缀的夜空里很不起眼的一颗,它颠覆不了四季,亦无法撼动整个天空。于有的人而言,这不过只是一页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