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呀,还得寿比南山呢。”绮晴知道这会儿老太太是真的要选接班的了。
“傻丫头,谁没个人老色衰的时候,我这会儿是真的攀不动了。这人老心气就弱了,真是想有个能搭把手,前前后后都顾及到的人来帮上一帮了。”元氏对着绮晴还是有真心话的。
“可是看着三少夫人似乎心不在管家上,她倒是自得其乐的很,加之最近她娘家也事儿多,许这个时候也不合适。”绮晴说出了她的担忧。
“是呀,我也这般想过。”元氏把心中人选打量了一番,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道:“也许是时候让阮青出来了。”
“您是说姨太太?”绮晴知道这些年元氏多少是压着姨太太的,那些个恩怨她并不清楚。
“这么多年,她也安分守己。”元氏想着这近十五年了,她压着阮青也有十五年了,一个女人最好的十五年被她生生地关了起来。
“那我近日就去和姨太太说上一说?”绮晴问。
“一会儿你随着我亲自走上一趟吧。”元氏要给足阮青面子,既是求她也要做足主母的身份。
十一月十五,元氏在全家人面前喝了阮氏的茶,算是在全家人面前给阮氏正了身份,并把管家的钥匙给阮氏一份。元氏虽未全部放手,但是大部分事宜都交给了阮氏负责,绮晴帮着。无尤第一次知道了阮氏的名字叫阮青,不知为何这个青字让她很亲切。从这日开始,阮氏的称呼也正式了起来,善信、无尤这一辈的都得管阮氏叫阮姨婆。元氏让阮氏管家的决定让刘氏等着实吃了一惊,脸色多少有些不好看。
一开始还有些没眼力见的婆子仗着自己以前跟着谁谁,还嚣张来着。被阮氏几个下马威下来,都老实了起来。那些想占小便宜的都见识到了这个平时看似软捏的姨太太的手段,在僕妇丫头们里的威望也渐渐建立了起来。刘氏本想继续闹上一闹庄子的事儿,在阮氏那边碰了一个软钉子回来,便也不敢轻易去撞了。阮氏挨个院子里的都坐了坐,问了问,一天一个院子,该了解的都看在了眼里。那些轻慢无尤的婆子也被狠狠地教训了,甚至有一些被送去了庄子里做了苦力。
三皇子最后也没有怎么样,倒是皇子府里的官员被革职的革职,被砍头的砍头。三皇子被锁进了京郊的一座别院里,号称面壁思过。无尤是看出来了,这天家里的皇子就算犯了再大的错,只要不威胁到圣上屁股底下的那把椅子,必然是雷声大雨点小。可是却倒霉了那些官员,尤其是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当差的,莫名的就丢了官,还永不叙用。不过这些都算好了,比起那些砍头的。三皇子事件同时也连累到江南不少官员,弄的是人人自危。就连都察院都被一个个骂的狗血淋头,一个个的被罚了俸禄。圣上把这次三皇子的事件,大多的责任都推到了都察院。
纪守中自然是首当其冲被责罚的最严苛的。无尤却觉得自从青若事件后,圣上就开始有意针对纪家,先是兄长纪为用外放苦寒之地为官,接着就是就三皇子事件针对纪守中管理都察院不利。无尤回了趟娘家,和娘亲袁氏谈起这些,袁氏也是连连嘆息,说纪守中这几日上火得睡不踏实,吃也不下,这样下去还不如辞官归故里的好,何苦呢。是呀,何苦呢,这官当的还不如回家卖红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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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太后邀请元氏去赏御花园内的梅花。元氏一早去了,回来脸色就极为难看。谁都不敢上前问,绮晴试探地问了几句,元氏也不肯多言。晚上安国公回来,元氏去了安国公书房,这就待了很久,绮晴等心腹丫头一个都不许进去的。水红从北院领物什回来和谷翠遇上了,两个对了下头,把彼此知晓的说了下,都觉得必然是出了极大的事儿,不然也不会这般。
水红把听到的告诉无尤,无尤突然心中一惊,就想起了青若的那句提醒:这事儿怕是不会那么简单。难道是永安私下去见林善信的事儿已经被爆了出来吗?若是爆出来必然已经是人尽皆知,还是仅仅只是少数人知晓,而太后正巧又是知情人。无尤越想越乱,越想越没有思绪。为今之计,只有等。
无尤本想着等着等着总会有个信儿的,却不想这一等就过了十二月。正月开始家家都忙活着过新年了。阮氏点了无尤过来帮忙,无尤也变得忙碌了起来,忙碌之余心中总是有个槛儿,总是觉得不踏实。腊八过后,无尤去看了一次青若,把事情大概说下,青若的眉头比无尤都紧,看着青若的眉头,无尤知道有些事情终还是要来了。青若问无尤在怕什么了?其实她自己都不知道,也许她很怕自己和善信看似简单平和的日子要被打破,也许是怕善信那看似牢固的承诺最后也抵不过圣上一张嘴。
就在无尤不踏实的心下,这个新年还是如期而至。和去年一般的过,只是无尤看见安国公特意多看自己几眼,这几眼让无尤的心更加的不安了起来。元氏还是那么不冷不热的,只是这样的态度本不该多想什么,还是让无尤更加的敏感了起来。李氏似乎有些话几次都想私下叫她来说上一说,却每每被其他的事情打断。杨灵之的肚子已经显了出来,人都得躲着她走,唯恐怕撞了她的肚子上去。听人说大夫每次来看都说这娃娃皮实,大家都期盼着是个儿子。
在每个人都洋溢着喜悦的脸上,无尤却含着一抹担忧。善信看在眼中,问过几次无尤都不说。无尤总是给善信说还不确认,要等等。可是善信却看着无尤一日比一日揪心,私下也问了几个人,总也没个答案。绮晴倒是早就给善信说了元氏从太后那边回来后的怪异,但是善信却也想不出是什么事儿,若是很大的事儿父亲林元机必然会知晓的。最后问来问去,却谁也没得到啥消息。
初六善信本要陪着无尤回娘家的,但是安国公临时有事,让家中男人都得留在家里。所以女眷们都自己回了娘家。无尤到了纪家,先是陪着父母吃了饭。然后被纪守中叫去了书房。
“丫头,你给我说个实话,永安公主是不是心属林善信?”纪守中坐在炕桌前,问无尤。
“是,”无尤点头,道:“女儿还有事儿要和爹爹说一说。”
“说说看吧。”纪守中道。
“爹爹还记得年中善信被外派巡边困在冠府镇的事儿吧。”纪守中点头,无尤继续道:“我找青若用了障眼法把自己支使了出去,说是去祈福,其实是去边城找善信,因为不放心。”无尤一边说一边看父亲的表情。
“胡闹,你真是胡闹,怎么能做这般!”纪守中很是不满。
无尤继续道:“我在到达冠府镇时,已经解围了,但是却看见本该在莲花寺祈福的永安公主在善信身旁。”
纪守中很快冷静了下来,问:“你可见到善信了,可有人看见你?”
“没有,我没有现身,就直接回来了,回来后直接去了莲花寺,这事儿后来善信得知了,并无其他人知晓。”无尤道。
纪守中听无尤这样说,放下心来。问:“就永安公主,善信怎么个看法?”
“善信倒是和我提说这件事儿了,大体上是说对永安公主没有任何想法,只是公主一厢情愿了。”无尤把善信的意思说给爹爹听。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怕这个事儿也瞒不了多久。”纪守中道,“这公主私下出走,可不是小事,平民之家的女儿都注重贞洁,更何况是公主。”
无尤又把元氏、太后、安国公等近期的事儿说了一遍给纪守中听,道:“女儿觉得太后似已经知晓,只是说给了妥帖的人。”
“哪有不漏风的墙。”纪守中一边听一边细细思量,“也有一月有余了,看来知晓必然是已经知晓,只是还没有对策来,姑且只能等着看看了。”
“最坏能是什么样子,爹爹可明示给女儿吗?”无尤还是很不安,她想过各种不同的结果,没一个是肯定的。
纪守中摇头,“最坏?谁也说不上。只是若要动,我的无尤呀,怕是不再坐得稳这个位置了,那边是公主,这边是指婚,这明明就是给圣上自己出了个难题呀。”
“女儿是怕会伤到爹娘。”无尤是怕又伤及无辜。
“世事莫测,谁也说不准,无尤莫要乱想,踏实等着就好。终会浮出水面。”纪守中心中已经做了全盘的分析,这会儿还不需女儿去忧心什么。
正月十五已过,休沐结束,男人们继续开始朝堂部里地忙活了起来。无尤从娘家回来也安心不少,袁氏临出门前对无尤说:这没事找事,没病找病也是一种病,做好自己本分就无愧了。无尤点点头,渐渐也明白了娘亲的心思,想再多也只是伤了自己的身子,何苦呢。善信看无尤回来后好多了,心中也畅快了不少。小日子还是那样平和安逸,绣绣花,打理下小土地,看看书,和柳香瑜随便聊聊,这样很快就到了正月底。
元氏是三天两头的被太后邀着往皇宫里去,一去往往就是大半日,回来还要和安国公在书房待些时候,神神秘秘的,绮晴也不好奇,虽说心中觉得怪。下人们多少有些多嘴的都被阮氏责罚了,渐渐的就不敢再有人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了。
遇变[vip]
二月二后,林善信又接到了新的委派,还是去边城。是随军换防并审查武器配备。边城自那次后就安定了下来,加重了防守,外族不敢再轻易来犯。这次善信去边城并没有太多的危险,无尤也放心了很多。加之自己之前私去一次已经给父亲带来了很大的麻烦,那次实在是极度的任性了。
二月十日,善信出发去了边城,这次是随军。善信临行前夜里给她说大概就是三两月就会回来,尽量赶在端午之前回家。无尤注意到了这是善信头一次说道家这个词,这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让林善信有了不能割捨的念想了。无尤看着院子里还有点冬日未去的枯寂,心中有了一些她自己也说不上的变化。来到这个故明园已经一年有余,这一年来争吵、嬉闹、算计、繁杂……她一一经历着,都是她曾经不会去想像的际遇。
收到兄长的来信,她并没有告诉善信。兄长说:林善信不会仅仅是一个文官,圣上对他多少有一些考验式的期待。关于永安公主,兄长觉得迟早是自己和善信之间的一个祸害。兄长的话直白而浅显,却说中了无尤的担忧。无尤只是在赌圣上不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只是在赌这一个面子,但是有多大的胜算,这次却真的没有把握。比起赌青若那次,这次她是什么计划都没有。